聞衷
《詩序》為《毛詩序》的簡稱,系東漢流行的古文《毛詩》所傳。在《詩經》研究中,歷來重視對《詩序》旨義以及《詩序》作者、《詩序》劃分問題的探討,由此形成的觀點則互相抵牾,壁壘分明,從而在中國文學史上形成一場延綿一千八百余年,且頗為壯觀的反《詩序》論爭。
要弄清歷史上反《詩序》論爭的緣起及其意義,就首先有必要了解《詩經》學界對《詩序》劃分問題與作者問題的論爭;特別是《詩序》作者問題是和尊《詩序》與反《詩序》論爭密切相關的。
對于《詩序》,歷來都分作《大序》《小序》的,并且均比較一致地認為,列在各詩之前,解釋各篇主題的一小段文字(即一般所說的“題解”)為《小序》,至于《大序》則位處《詩經》開篇《關雎》詩之前,以總說全《詩》主旨。而所謂《詩序》的劃分問題便恰恰出在這里:既然大家都說各詩之前均為《小序》,那么,《關雎》之前有沒有《小序》?如果有,它與總領全《詩》的《大序》又如何區別?
這個問題,歷來大體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講,《關雎》之前的那一大段文字就是《大序》;至于《小序》,則分布在《關雎》以下(不包括《關雎》)的其他詩篇之前。即以今人的說法為例。陳子展在《詩經直解》(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之《關雎》注一里說,《詩大序》就是《關雎序》。祝振先在《詩騷魅力》(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里也指出:“自從漢代的‘毛詩一統天下后,《詩經》及其每篇作品的大意便有了一個標準的解說,這就是《詩序》。在我們現在見到的古本《詩經》中,每首詩前都有一小段題解性的文字。如《周南·漢廣》篇前說:‘《漢廣》,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古人把它稱為‘小序。另外在第一篇《周南·關雎》前,有一篇較長的文字總述全書,前人稱之為‘大序。”
第二種說法講,每篇詩前的“題解”都是《小序》,包括《關雎》之前都有“題解”;至于《大序》,則與《關雎》的“題解”同處一個位置。這也就是說,《大序》是與《關雎》的“題解”——《小序》相混編的。也以今人的說法為例。夏傳才在《詩經語言藝術》(語文出版社1985年版)里說:“《毛詩序》各篇題解文字簡略,獨在第一篇《關雎》的題解下面,有一大段文字,比較全面地闡述了詩歌的特征、《詩經》的內容、分類、表現方法和社會作用等問題,可以看作《詩經》的全部序言,稱作‘大序;其余的題解都稱作‘小序。”《辭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年版)在“詩序”條下也寫道:“在首篇《關雎》的‘小序之后,有大段文字概論全經的,為‘大序。”李澤厚、劉綱紀主編的《中國美學史》第一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版)則說得更為周詳:“《毛詩序》很早就有所謂大序、小序之分。小序是用以說明《詩經》各篇的主題、作者和歷史背景的。現存《毛詩序》寫在《國風》首篇《關雎》題下,而其中大部分內容是概述詩的一般理論,顯然并非僅僅針對《關雎》而發。這些內容應是全書的總序,也就是所謂大序,但后來因卷冊錯亂,竄入了《關雎》的小序之中。”
筆者很贊成第二種說法對大、小詩序的交代。但是,現在大家所看到的通行的毛傳、鄭箋《詩經》,在《關雎》之前擺著的就是那么一大段文字。在那里面,哪些是《大序》,哪些又是《小序》呢?
這里,為了方便進一步地討論,特占用一點篇幅照錄出這段文字,以饗讀者:
《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詠)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發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化,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按前面第二種說法,《關雎》前的這一大段文字,應該是大、小序摻和混雜在一起的。如何區分它們呢?孔穎達《毛詩正義》說:從起首至“用之邦國焉”為《小序》,是《關雎》的題解;從“《風》,風也”開始至文末,則為《大序》,是面向全《詩》的。孔穎達的觀點,為《辭海》“詩序”及“大序”條所吸收。
不過,李澤厚、劉綱紀主編的《中國美學史》第一卷則對這段文字的劃法表示出不同意見。該書這樣寫道:
我們認為,現存《毛詩序》開首,自“《關雎》,后妃之德也”至“用之邦國焉”,就屬于說明《關雎》的小序。末尾“然則《關雎》”至“《關雎》之義也”一段看來也是說明《關雎》的小序,從文義似應接在開首一段的“用之邦國焉”以后。這也就是說,上述兩段話都是《關雎》的小序,被前后割裂而竄入了大序。此外,緊接在開首“《關雎》,后妃之德也。……用之邦國焉”之后的“《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這幾句話,可能是屬于下文對“六義”中的“風”的解釋,似應接在“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六曰頌”之后和“上以風化下……故曰《風》”之前。這樣,不論從邏輯上和行文上來看,才顯得較為合理。總起來看,我們認為現存《毛詩序》把《關雎》小序割裂和大序(即全書總序)混到了一起,同時大序的文字也有錯簡之處。
我們認為,在關于《詩序》之大、小序的第二種說法中,李澤厚、劉綱紀等的說法比之孔穎達及《辭海》的觀點更具合理性一些,也更容易為人所接受。
那么,《詩序》的作者是誰呢,或者說是哪些人呢?今人張西堂在他的《詩經六論》(商務印書館1957年版)中對歷代說法作了粗略統計,得有16種說法之多。而徐澄宇在《詩經學纂要》(中華書局1936年版)里的統計更達24種。這里介紹比較重要的三種說法。
1.子夏之作
最早指明《詩序》作者的是東漢鄭玄的《毛詩傳箋》。《鄭箋》在《詩經》已亡六笙詩《南陔》《白華》《華黍》題下云:“子夏序《詩》,篇義合編,故詩雖亡而義猶在也。毛氏《故訓傳》各引《序》冠其篇首,故《序》存而詩亡。”鄭玄的說法為三國魏王肅《孔子家語注》、吳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所沿襲。他們均認為:孔子刪《詩》后傳與學生子夏(即卜商),子夏為之作序再傳于后世。正是出于子夏作《詩序》的緣故,鄭玄為《詩》作序時有意“避子夏序名”而稱作《詩譜》。(參見孔穎達《毛詩正義·詩譜序疏》)當然我們應該了解這樣一個事實,即鄭玄為三《禮》《論語》作序都是以“序”冠名的。
2.子夏、毛公合作
這個觀點,最早也由鄭玄《詩譜》提出,稱《大序》為子夏作,《小序》則系子夏、毛公合作。
以上兩大觀點,其實皆以子夏為中心,突出孔子刪詩、子夏傳詩的承緒嗣統,稱《詩序》的觀點乃圣人所傳,體現了孔子的“微言大義”,包含有孔子的“圣王”教化觀,從而將《詩序》置于漢學《詩經》義疏的中心地位,使之成為解釋《詩》義的唯一依據。
3.衛宏之作
最早見載于《后漢書·儒林列傳下》。其云:
衛宏字敬仲,東海人也。少與河南鄭興俱好古學。初,九江謝曼卿善《毛詩》,乃為其訓。宏從曼卿受學,因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旨,于今傳于世。
這一觀點擁護者最多,并在宋代以此形成挑戰《詩序》權威的第一個高潮。先有蘇轍在《詩集傳》中為衛宏作《序》說大張其目,向漢唐之際幾乎眾口一辭的子夏著《序》說發起詰難。他認為,第一,孔子敘《書》《易》“皆不詳言,常舉其略以待學者自推之”,而《詩序》卻十分地詳盡,這與孔子為經典作序的義例相悖。第二,《詩序》在語言上“反復煩重,類非一個之詞”,因此《詩序》的主體部分絕非出自孔子—子夏嗣統,而是漢儒衛宏。不過,他又以為,《小序》的首句是孔子或孔子弟子之知詩者所為,首句下面的申而續之的話,則“皆毛氏之學而衛宏之所集錄也”。所以,他在《詩集傳》中只取首句作為解詩的依據——因為那才是孔子或孔門弟子的真言。今人蔣見元、朱杰人認為:“蘇氏對《詩序》的批駁大多是言之成理的。……有力地動搖了《詩序》的權威,為宋代疑古的學術思潮提供了材料,為以后的《詩經》研究開拓了道路。”(蔣見元、朱杰人:《詩經要籍解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
到了南宋初,鄭樵著《詩辨妄》則更為激烈。他第一個提出全部廢除《詩序》,因為《詩序》斷非先秦人所作,而是漢代“村野妄人所依”。其后,理學大師朱熹重作《詩集傳》,從初本不反《詩序》的立場轉變過來,改而全面攻詰《詩序》,指出“《詩序》害《詩》”“妄誕其說”“亂《詩》本意”(《朱子語類》八十一),主張“去《序》言《詩》”。他將《毛詩》每首詩前的《詩序》并在一起,改置于全《詩》之末,以后又逐篇加以反駁,形成《詩序辨說》一書。
蘇轍、鄭樵、朱熹們掀起的反《詩序》運動動搖了漢唐之際所確立的以《詩序》為代表的《毛詩》的絕對權威(在南宋至清初這長達六七百年的時間內,《詩序》可以說已被廢去了),引起了與朱熹同時的漢學領袖呂祖謙的不滿,他說:“學《詩》而不求《序》,猶欲入室而不由戶也”(《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一),仍然堅持《詩序》是孔子弟子得自圣人嫡傳。他作的《呂氏家塾讀詩記》三十二卷,遵從《詩序》,嚴格按照《序》義解《詩》;對訓詁的取舍,也多依據《毛傳》。不過,他在《讀詩記》里又承認蘇轍關于《詩序》非一人所作的判斷的合理性,稱“三百篇之義,首句當時所作,或國史得詩之時載其事以示后人,其下則說詩者之辭也”。這說明,“呂祖謙已經看出了《詩序》的矛盾,但由于思想保守,不敢大膽懷疑,只得回避矛盾”(蔣見元、朱杰人:《詩經要籍解題》)。呂祖謙以后的嚴粲(著《詩緝》)對《詩序》的態度也與呂祖謙大體一致。
那么,現代學者又如何看待《詩序》作者之爭呢?應該說,就一般而言,都比較認可這樣一個結論,即《詩序》是由漢代毛詩派的一些經學家(當然包括毛亨、毛萇)在長達三四百年的時間里連續不斷地撰寫終至衛宏而集大成。這誠如李澤厚、劉綱紀等所言:“《后漢書·儒林傳》對《毛詩序》的作者有明確記載,指出是衛宏所作,這應當是最為可信的說法。但所謂衛宏所作,并非衛宏一人的創見,而是對毛萇一派的詩說的纂集整理。”《詩序》“大約是衛宏把源于荀子學派的毛萇對詩的看法加以記錄、整理、加工的結果。”(《中國美學史》第一卷)又如夏傳才所言:《詩序》“可以認定不是一時一人之作,而是在漢代《毛詩》流傳的幾百年過程中,經過許多傳授者陸續增修完成的,其中有毛亨、毛萇、衛宏,還有其他人,衛宏對現在流行下來的《毛詩序》的編纂,起了較大的作用。”(夏傳才:《詩經語言藝術》)
那么,宋人何以要對自漢至唐確立起的《詩序》權威發起猛烈挑戰呢?難道僅僅因為《詩序》的作者不是孔子—子夏么?以蘇轍、鄭樵、朱熹為代表的宋儒之所以揭發《詩序》“作偽”行為的真實目的何在呢?
其實,《詩序》作者問題之爭在本質上屬于儒家文化的保守與革新之爭,是宋代思想界、《詩經》學界的一場破權威、倒偶像,“讓思想沖破牢籠”的斗爭。漢儒們之所以要托名孔子—子夏而作《詩序》,無非是拉大旗、作虎皮,包著自己去嚇唬別人,將《詩序》以及與之一體的《毛傳》《鄭箋》《毛詩正義》予以神圣化、教條化、僵尸化,讓對《詩經》的說明、解釋只允許有一種聲音,一個模式,一條標準。而宋儒們的針鋒相對的行動,則首先在其外包裝上動手術、剝畫皮,讓躲在圣人光環下的漢唐經師現出原形,再從“詩義”的層面去剝其內核。總之,漢代至唐的經師們在《詩經》學界搞一言堂既久,勢必會帶來強烈的抵觸與反抗。這種抵觸與反抗由北宋古文運動的領袖、“慶歷新政”主將之一的歐陽修撰寫的《詩本義》投出第一枚問路的石子。歐陽修寫道:
蓋詩人之作詩也,固不謀于太師矣。今夫學《詩》者求詩人之意而已,太師之職有所不知何害乎學詩也?若圣人之勸戒者,詩人之美刺是已,知詩人之意,則得圣人之志矣。
這段話的要旨,是強調《詩經》解說與研究中的“本”與“末”,提請人們不要本末倒置。在他看來,所謂經師之說、太師之職甚或圣人之志都屬于“末”的東西,只有“詩人之意”才是“本”。解說者、研究者應該即文求義,一心探求“詩人之意”,不要顧及其他,即所謂“求詩之義者,以人情求之,則不遠矣”(《詩本義》)。從這個立場出發,歐陽修對束縛《詩經》研究的《詩序》以及《毛傳》《鄭箋》等舉起了討伐之劍,并繼而提出《詩經》中不僅有“淫詩”,有“男女相悅之詩”,而且還多得很!在此之前的歷代經師都將《詩經》視為“圣王教化”之書,視為嚴肅的政治讀物而對《詩經》之“淫詩”(用今天的話講,即情詩)視而不見,避而不談。陸游說:“唐及國初,學者不敢議孔安國、鄭康成,況圣人乎?”可是自歐陽修《詩本義》問世以后,“諸儒發明經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系辭》,毀《周禮》,疑《孟子》,譏《書》之《胤征》《顧命》,黜《詩》之序,不難于議經,況傳注乎!”(蔣見元、朱杰人:《詩經要籍解題》)
朱熹繼歐陽修之后重作的《詩集傳》二十卷,首先宣布廢棄《詩序》,而用他理學家的眼光去重新審視詩義,對《毛傳》《鄭箋》以及魯、齊、韓三家詩義以己意為取舍,并因此提出著名的“淫詩”說。朱熹之論完全改變了漢儒以《詩》為美刺、為“諫書”的傳統和搞穿鑿附會、“以史證詩”的學風,在宋代思想界、文學界刮起了一場疑古思辨的狂飆。當然,朱熹們的終極目的是以此為突破口之一,來改造舊儒學,建立新儒學,以替正從封建盛世頂峰上開始衰落的傳統社會尋找一種擺脫危機的思想武器。而元、明、清三代皇帝正是看到《詩集傳》的這一良苦用心,而將它列為科舉標準之一,終使《詩經》學復歸一統。這樣,原本曾帶領士子們沖破思想牢籠的《詩集傳》,重又將他們送回牢籠,讓他們戴上了新的枷鎖。而入清以后漢學的興起,乾嘉學者們對《詩序》的重新尊崇有加(以馬瑞辰的《毛詩傳箋通釋》、胡承珙的《毛詩后箋》、陳奐的《詩毛氏傳疏》為代表),便是對《詩集傳》這種獨霸天下的至尊地位的一種反叛。但這一次《詩序》所享受的好景并不長。進入近代以后,魏源(著《詩古微》)、康有為(著《新學偽經考》)們又一次挑起了批判《詩序》的戰斗(最初是以今古文之爭的形式展開的),至民國前期形成反《詩序》的新高潮(1922年開始,一直延續到全民族抗戰期間。其代表人物為胡適、鄭振鐸、郭沫若、俞平伯、顧頡剛等)。
歷史就是這樣一波又一波地起落,一次又一次地輪回,將人們推向一片又一片的新天地。最終,大家認識到,《詩序》不是圣經,《毛傳》《鄭箋》《毛詩正義》不是圣經,《詩集傳》不是圣經,即連《詩經》本身也不是圣經——它們通通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都是可以討論的,可以批判的;并且這種討論與批判也容不得一個圣人、一種圣言高高在上地指揮與指點。只有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氛圍里去自由地閱讀《詩經》,它才是鮮活的,有生命力的,有藝術價值、思想價值與社會價值的,才是屬于中華民族全體人民所擁有的真正意義上的國寶。這誠如民國前期在反《詩序》運動中首開自由詮釋《詩經》旨義之風的郭沫若在其《卷耳集·序》中所自白的:
我們的民族,原來是極自由極優美的民族。可惜束縛在幾千年來禮教的桎梏之下,簡直成了一頭死像的木乃伊了。可憐!可憐!可憐我們最古的優美的平民文學,也早變成了化石。我要向這化石中吹噓些生命進去,我想把木乃伊的死像蘇活轉來。(郭沫若:《卷耳集·屈原賦今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