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文憑誘惑

鄭智維

對不少人而言，光鮮亮麗的洋文憑有著極大的誘惑，為此，不惜主動選擇非法辦學、亂發文憑的“野雞大學”。

今年高考考了165分，想拿個國外的本科學歷。這個成績能否入學？能否順利畢業拿到學位證？”

通過網絡，19歲的戴銘將自己的信息和訴求發給3家留學咨詢機構。經過一番交流，3家機構均表示可以推薦滿足條件的大學。

留學中介發來的幾份名單中，不乏排名靠前的名校，也有一些名字似是而非的大學。然而，名單中哪些大學是正規學校，哪些是所謂的“野雞大學”，戴銘一時難以辨別。

隨著門檻不斷降低，出國留學從傳統的精英式轉向平民化。公開數據顯示，每4名留學生中就有一名來自中國。2017年，我國出國留學人數首次突破60萬大關，達60.84萬人，同比增長11.74%。

從教育部門公布及媒體曝光的情況看，“野雞大學”并非我國獨有，國外同樣很多。對不少人而言，光鮮亮麗的“洋文憑”有著極大的誘惑，為此，不惜主動選擇非法辦學、亂發文憑的“野雞大學”。

“成績不影響申請”

“如此低的分數，又不愛學習，我真的能夠拿到一個高大上的國外大學的本科文憑嗎？”

為了打消戴銘的疑慮，留學中介顧順告訴他：“高考成績不影響申請國外的大學，如果你們學校不是重點高中，基本都可以修改分數，你和學校溝通一下。此外，拿到學位證不難，只要能按時上課，修夠學分就行，甚至可以提前畢業。”

除了直讀本科，另一家留學機構的留學中介張麗麗還給出另外一種選擇：先申請國外的社區大學，獲取一個副學士學位（相當于國內大專），然后再由社區大學轉到綜合性大學讀兩年。

“如果成績好，還可以轉入名校，否則也可以轉入排名在100以后的綜合性大學。”張麗麗說。

為了一探虛實，戴銘向留學中介拋出自己的真實訴求：“我的知識基礎太差，社區大學讀兩年估計也很難轉本科，申請了名校的本科，拿學位證恐怕也很難；其實，家里也就想讓我混個學位，隨便讀個‘野雞大學就行，您有什么建議嗎？”

過了半天時間，戴銘等來了明確答復。

“紐約XX大學和紐約XX學院，學校都在紐約，地區繁華。相對于紐約XX大學，紐約XX學院更好畢業一些，學校都是4年畢業，能拿到本科學歷。”顧順說。

顧順還提醒，和錄取入學、畢業拿學位相比，更重要的是費用問題。“如果直接讀本科，在美國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總計需40萬元。”張麗麗所推薦的英國和澳洲的大學費用也大抵如此。

套路深

近年來，我國一直保持著世界最大留學生生源國地位。

2017年，我國國家公派出國留學全年派出3.12萬人，分赴94個國家。2017年出國留學人員中，自費留學共54.13萬人，占出國留學總人數的88.97%。

伴隨著留學生數量的增長，一些招生亂象頻頻被揭出。

此前，教育部門曾披露，有的學生在國內交了學費尚在等待簽證時就被告知學校已倒閉；有的學生到學校上課僅幾周，學校便宣布破產；還有個別酒店管理學校，只為留學人員提供很短的在校學習時間，然后即安排到餐館“實習”。

曾在英國留學，如今在合肥工作的杜輝直言，“野雞大學”套路深，單純從學校名稱確實很難辨別。

英國留學中心網站就曾披露，有時，正規大學和“野雞大學”的名字只差一個字母。例如，University of Wolverhampton 和 University of Wolverhamton ，前者是英國著名的胡弗漢頓大學，后者是假冒它的“野雞大學”，二者之間僅差了一個字母P。

“野雞大學”甚至還模仿知名大學的網站，網站上教學樓、圖書館、宿舍等都只是慣用的障眼法，甚至還有冒牌的大學國際協會作信用背書。

此外，由于手續復雜、流程時間較長，很多人選擇留學中介幫助辦理留學手續，卻又往往遭遇被留學中介牽著鼻子走甚至受騙上當的情況。

利用國內外信息不對稱，在招生宣傳時故意將一些培訓學校的名稱翻譯成“大學”“大專”等，這也是一些留學中介常用的套路。

挪威人民高級培訓學校（Folk High School / Folkehogskole，亦譯作挪威人民高等學院）既不是高等教育機構，也不是大學預科。然而，將其名稱從挪威語翻譯成英語或漢語后，很多人誤認為它是挪威的高等教育機構或大學預科。實際上，其教學和培訓活動與大學招生沒有任何直接的聯系。

除帶有欺騙性的宣傳外，還有一些學校故意欺詐。

教育涉外監管信息網此前曾披露，瑞士金融大學（曾用名日內瓦金融大學）“畢業證書”不被瑞士政府及當地教育部門承認，我駐瑞士使館也從未出具任何認證。

然而，該校的招生廣告中謊稱可授予金融學士、金融碩士學位，誤導、欺騙留學人員。據查，該機構曾偽造中國駐瑞士使館有關認證文件。

如何辨別國外“野雞大學”的種種套路，專家建議，首先可通過教育部查詢，看院校是否有備案；其次，可以到中國教育部涉外監管信息網上查詢學校信息。

鍍金誘惑

盡管早就人人喊打，但“野雞大學”并未絕跡，甚至泛濫成災。

從2003年起，我國教育部門針對一些出國留學中介違規和境外機構在國內非法招生案件，建立了留學預警制度。

截至目前，共發布了62期留學預警，學校被點名的原因包括，破產倒閉、項目管理及招生不規范、取消資格等。

被點名的“野雞大學”中，新加坡所占數量最多，共有35所學校，其次是南非、加拿大和澳大利亞。

通過發布虛假招生廣告，留學中介將一些“野雞大學”謊稱為正規大學，導致學生盲目出國留學，既浪費錢財，又坑害了學生。

上世紀90年代末，自費留學興起，“野雞大學”一詞也應運而生。

2010年，中國第一職業經理人、“打工皇帝”唐駿深陷學歷造假門，因而再次成為媒體焦點。因為畢業于“野雞大學”，被卷入風波的名人不止唐駿一人。

根據公眾的熟悉程度，有網絡媒體甚至評出“國人心目中最知名的十所野雞大學”。

其中，國外就有8所，包括加州美國大學、西太平洋大學、阿姆斯壯大學、內申大學、檀香山大學、國際東西方大學、巴林頓大學等。

此前，中國與全球化研究中心援引美國大學一項統計數據稱，美國“野雞大學”泛濫成災，而中國成為最大的受害國，其每年的學位證書95%給了中國人。

“野雞大學”也被稱為“文憑工廠”，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付錢就能拿到一個“文憑”，故而沒有任何含金量。然而，像戴銘一樣，很多人卻為了獲取文憑，主動選擇“野雞大學”。

談及“野雞大學”盛行的深層原因，杜輝分析說，“有些學生在國內讀大學無望，就想出國鍍金，拿個看似高大上的學位，主動選擇‘野雞大學；而國外的一些人看到這類需求帶來的商機，將‘野雞大學視為可牟利的產業，雙方是一拍即合。”

（文中部分采訪對象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