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擔任總理期間生育的媽媽

□ 季 生

6月21日，新西蘭女總理杰辛達·阿德恩在Instagram上發了一張照片：她和愛人緊靠在一起，臂彎里是她剛剛出生的女兒，小嬰兒戴著絨線帽子，緊緊抓住媽媽的手指。

38歲的杰辛達是世界上第二位在任時生育的政府首腦，而且，她至今還沒嫁給她的伴侶，兩人只是長期生活在一起。

總理任內未婚生子這件事情，被新西蘭人民視為女性平權運動的又一成就，它打破了人們對家庭的刻板印象，向世人表明，女性沒有什么不可以擁有。

正如新西蘭前總理Helen Clark所說，“這個寶寶，對新西蘭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傳統觀點可能認為，女性政治人物懷孕對政治生涯不會有幫助，幸運的是，事實證明這是錯誤的。”

去年10月，杰辛達作為工黨黨魁當選新西蘭總理，幾乎同一時間，她成為了一名孕婦。

懷孕頭3個月，她并沒有告知身邊人，常常忍著不適開完會，便在衛生間“糟糕地孕吐”，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只愛吃固定的食物，一到飯點，會忍不住吃很多肉餡餅。

今年1月，即宣誓就任總理2個月后，杰辛達通過twitter公布了懷孕的消息，并表示不會因為懷孕影響日常工作。

對于杰辛達懷孕這件事情，新西蘭人給予了最大程度的慷慨和善意，他們親切地稱這個總理肚子里的孩子為“第一 ”，即“第一寶寶”。

在國內出席公共活動時，會有好奇的新西蘭民眾湊過來問她，“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5月剛剛開始，就有人在杰辛達的社交賬號上留言，“我幫你算了下個月的星座運勢，星盤顯示你下個月非常順利，希望寶寶能夠健康到來。”

宣布懷孕那個月，她的民調支持率甚至較上一次上升了8.3%。民眾認為，在許多國家的婦女還在為平衡工作和生子問題焦慮的時候，新西蘭對待女性就業的態度又走在了前面。

人們看著杰辛達的肚子一點點隆起，把細高跟慢慢換成平底鞋，搭飛機前往世界各地，看她挺著大肚子見各國首腦，穿著工作服出現在農場、街頭、港口——她的確沒有因為懷孕影響自己的工作。

僅從她的Instagram就能看出，這位高齡產婦在生產前一個月，也就是今年5月份，參加了超過15場公共活動，有時是會議，比如婦女峰會、教育峰會，有時是頒獎典禮，比如關于音樂、科學領域的表彰，她甚至還在5月11日種了樹，5月21日坐在農民的車里了解牛支原體疫情的相關情況。

她也愿意承認，懷孕對于要追求事業的女性而言，是很辛苦的。但懷孕期間，杰辛達并沒有得到官方的特殊關照，和普通人一樣，她在公立醫院做產檢，會因為護士給她做了自己愛吃的通心粉，專門發twitter表示感謝。

這個6月，預產期即將到來時，杰辛達的愛人克拉克開著自己家的私家車，載著這位即將分娩的總理，低調入住了奧克蘭醫院。

第一寶寶誕生后，杰辛達將她命名為Neve Te Aroha Ardern Gayford，Neve的意思是“光明”，而TeAroha來源于毛利語，寓意為“愛”。

作為新西蘭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理，杰辛達從不認為懷孕與當總理是沖突的，生育應當是女性的權利和選擇。

去年，還未當選總理之前，有媒體問她，是否會在孩子與職場之間作選擇，杰辛達直接拒絕了這個問題，她說，“什么時候生孩子是女性自己的事情，在2017年，還有人要求女性在工作場合回答是否打算要孩子，這完全不能接受。”

杰辛達1980年在新西蘭北島漢密爾頓出生，17歲加入工黨，從懷卡托大學畢業后，在工黨黨魁辦工作多年，28歲時便成為新西蘭議會里最年輕的議員。

她始終認為，這個社會對女性的大門應當是敞開的，而不是閉塞的。

在女性權益問題上，她積極推動墮胎免罪，走上街頭加入在奧克蘭舉行的全球婦女游行，抗議特朗普對婦女的歧視以及在全美取消墮胎政策的做法。

她稱自己為“社會民主主義者”，“堅定信仰人權、社會正義、平等、民主和社區的作用”。為了公開支持LGBT平權，她放棄了自幼信奉的摩門教信仰，在2013年投票支持同性婚姻平權的法案，并多次參加新西蘭的驕傲游行。

在社交網絡上，她甚至會分享自己臨近預產期肚子太大沒法兒彎腰扣鞋子，不得不讓父親幫她扣鞋子的照片。一位孕婦評論，“你是個鼓舞人心的媽媽，我的寶寶比你的小一些，我正在休假，而你還要工作。這張照片非常可愛，沒想到能在一位總理身上看到這些熟悉的、基本的、日常的懷孕生活。”

越來越多的民眾支持她，他們稱之為“Jacindamania”，即“杰辛達效應”，后來因為她懷孕，肚子里多了一個“baby”，甚至有了“Jacindababymania”。

除卻個人因素，新西蘭這個國度的確為杰辛達懷孕生子提供了好的庇護。

她是全球第二位在任期內生子的國家領袖，第一個這么做的人是前巴基斯坦總理貝娜齊爾·布托。

1990年，布托37歲，發現自己懷孕后，不敢告訴內閣成員，默默地孕育腹中的小生命，預產期到了便請假一天進行剖腹產，第二天便回到工作崗位。盡管如此，她仍因為懷孕生子一事受到政治對手的猛烈攻擊。

與巴基斯坦不同，新西蘭女權運動成就卓著，已經走過一段很長的路。1893年，它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女性享有投票權的獨立國家。1972年，它出臺了同工同酬法案，規定同一工種從業者不能因性別差異得到不同的薪酬。

而2018年，這個國家的總理在任生子，并將在分娩后休6周產假，假期結束后，她的戀人將會呆在家里做“全職爸爸”。

杰辛達生產當天，新西蘭的報紙頭版幾乎都印上了粉紅橫幅，上面寫著“是個女孩”，有一檔時事節目甚至開了一瓶香檳慶祝，點開杰辛達的lnstaggram可以看到，評論區里多了許多“congratulations”和愛心表情，還有人專門跑到杰辛達在奧克蘭的家門口，留下一大盒甜甜圈。

不少國家領導人也對她進行了祝福。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在twitter上祝賀她和克拉克，“恭喜你們升級成為人父人母，踏入這個全新的、奇妙的世界。這一句專門給杰辛達：你可以把每天的簡報念出來當成寶寶的睡前故事。”

新西蘭桂冠詩人Selina TusitalaMarsh寫了一首十行詩歡迎這個孩子的降生，開頭是這么說的：“寶寶出生啦!寶寶出生啦!新西蘭，這是多么美好的一年，我們的伙伴杰辛達，在女性擁有選舉權125周年時，帶來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女孩。”

像是某種遙遠的暗合，杰辛達宣布懷孕后，收到了一條特殊的@，消息來自前巴基斯坦總理貝娜齊爾·布托在任期內生下的女兒。當年的嬰兒如今已經28歲了，她專程發了一條twitter，里面寫著：“祝福你，杰辛達，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好消息。”

在這個人口低于500萬的國家，杰辛達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很小，但我們堅持做我們認為是正確的事情。”新西蘭前總理Helen Clark認同她所說的“正確”，她在《衛報》上撰文評價這件事：“新西蘭向全世界展示了，沒有一扇門對女性是關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