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閱兵，導彈少了火藥味淡了

莽九晨 凌云

對于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來說，閱兵從來都是件大事，尤其是逢五逢十的重大紀念日慶典閱兵，更是釋放重要信息的場合。

2010年10月10日，在慶祝朝鮮勞動黨成立65周年的閱兵式上，金正恩陪同父親金正日出現在主席臺上。那是他第一次公開露面，也是他被稱為“金正日的接班人”的開始。2012年4月15日，在紀念金日成誕辰100周年的閱兵式上，金正恩以最高領導人身份首次公開發表講話，稱朝鮮要永遠堅持走“自主、先軍、社會主義的道路”。

從那時起，金正恩時代的朝鮮因核問題而面對外界越來越大的壓力，金正恩也不斷頻頻出現在閱兵臺上，呼應著朝鮮人民軍官兵慷慨激昂的口號聲，檢閱著越來越先進的核武器和導彈裝備。

2018年9月9日，金正恩再度閱兵。這是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慶，是6月12日他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新加坡會晤后的第一次閱兵，又恰逢朝美談判陷入停滯之際。金日成廣場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受到全球媒體高度關注。

熱情款待中國黨政代表團

應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政府邀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栗戰書作為習近平總書記、國家主席的特別代表率中國黨政代表團于9月8日至10日訪問朝鮮，并出席朝鮮建國70周年慶?；顒印Ｖ袊h政代表團訪問期間，受到朝方熱情款待。

9月8日下午，栗戰書會見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朝鮮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常委金永南，共同出席朝方舉行的歡迎招待會，并觀看音樂舞蹈綜合演出。9月9日至10日，朝鮮勞動黨委員長、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兩次會見中國黨政代表團成員，宴請并特別為代表團成員安排文藝演出，對代表團的來訪表示了極大的重視。

9月9日，朝鮮舉行盛大閱兵式和群眾花車游行?；顒咏Y束后，金正恩主動握住栗戰書的手，并高高舉起，共同向朝鮮民眾揮手致意?？吹竭@一幕，朝鮮民眾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和掌聲。一位朝方人員告訴記者，按照朝鮮的傳統，牽起手高舉代表著“最親密的友誼”。

當日，栗戰書在平壤會見金正恩，首先轉達習近平對金正恩的親切問候并轉交親署函。習近平在親署函中指出，朝鮮建國70年以來，在金日成同志、金正日同志和委員長同志堅強領導下，朝鮮黨和人民奮力推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取得了不平凡的成就。當前，委員長同志正帶領朝鮮黨和人民，全面貫徹落實新戰略路線，致力于發展經濟、改善民生，在社會主義建設各個領域不斷取得新的成就。習近平強調，維護好、鞏固好、發展好中朝關系始終是中國黨和政府堅定不移的方針。今年以來，委員長同志同我先后三次會晤，達成重要共識，掀開了中朝關系發展新篇章。

栗戰書強調，無論國際和地區形勢如何變化，中國黨和政府致力于鞏固發展中朝關系的堅定立場不會變，中國人民對朝鮮人民的友好情誼不會變，中國對社會主義朝鮮的支持不會變。實現半島持久和平和無核化，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金正恩表示，無論國際風云如何變幻，我和朝鮮黨、政府都將堅定不移地傳承并盡全力發展朝中友誼。朝方堅持朝美首腦新加坡會晤共識，并為此采取了措施，希望美方采取相應行動，共同推動半島問題政治解決進程。

沒有亮相洲際導彈

9月9日的閱兵式上，數十個方陣依次受閱，15架飛機在天空組成“70”圖案，裝甲車、坦克、火炮、多管火箭炮等武器行進于裝備方陣，但最敏感的洲際導彈沒有亮相。閱兵式后，朝鮮群眾手持彩旗或手舞花束，簇擁著花車通過金日成廣場?；ㄜ嚿涎b飾著火車、太陽能電池板、風力發電廠和水壩等圖案，印著的口號是“竭盡全力建設經濟”。當晚，朝鮮舉行了“輝煌的祖國”大型團體操表演，現場評論強調的是遵循金正恩提出的經濟發展戰略的重要性。

金正恩在閱兵活動上沒有發表演講，金永南致賀辭。他說，近年來在金正恩同志領導下，朝鮮在經濟建設等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就，并要求全體人民團結在勞動黨周圍，貫徹今年4月勞動黨黨代會提出的“集中一切力量進行經濟建設”的戰略路線，為世界和平與半島的自主統一作出貢獻。

對這次閱兵，外界的反響很正面。路透社稱：“朝鮮閱兵式的亮點是花車和鮮花，而不是導彈?！?h3>低調展示實力

吉林大學教授、朝鮮半島問題專家王生在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認為，朝鮮領導人通過這次閱兵發出了豐富的信息，首先是朝鮮的狀況很穩定，有足夠的軍事力量。

王生說：“朝鮮多年以來一直擔心美國的軍事打擊，所以在歷年的閱兵中竭力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有時甚至是夸張的展示?！北热?，2012年就展示過的KN—08導彈，射程在5000公里以上，有能力覆蓋美國關島及澳大利亞。但次年這款導彈再度于閱兵中亮相時，卻遭到西方質疑，認為只是模型。“不過現在，朝鮮領導人自信已經擁有了對美國的威懾力，有了安全感。”

一些軍事分析人士很重視今年2月8日朝鮮舉行的建軍節閱兵式。當時，金正恩發表講話，表示“在美國堅持對朝敵視政策、攪亂半島局勢的情況下，軍隊更要切實履行保家衛國的使命”。那次閱兵展示了朝鮮戰略導彈體系。火星—12、火星—14、火星—15系列彈道導彈集體亮相，已形成從中程到遠程再到準洲際彈道導彈的完整系列，且這3種彈道導彈都在2017年進行了成功的試射。

這次國慶閱兵，雖然展示軍力的色彩淡了很多，但細讀9月9日朝鮮《勞動新聞》的社論，仍可以看到“擁有最為強大的戰爭遏制力是民族史上的偉大勝利”這樣的句子。文章沒有提“核”字，但字里行間仍可體會到朝鮮在含蓄地表明自己的實力。所以，也有分析人士認為，朝鮮這次選擇不展示遠程導彈，是因為自信其戰略打擊能力已經形成，無需再炫耀。

此外，國慶閱兵朝鮮展示的常規武器也顯示了其軍事實力的提升。比如，閱兵隊伍中配屬近衛漢城柳京守105師的先軍號—915坦克，是朝鮮最先進的坦克。還有天馬號—216坦克，炮塔上繪著巨大的“吳中翕7團”標志。該團是負責衛戍平壤的精銳部隊。人民軍最著名的大比武項目就是奪取“吳中翕7團”稱號。

閱兵中還出現了兩款全新設計的自行火炮，一是自行D74加農炮的最新改進型，安裝了雙聯裝榴彈發射器和雙聯裝火繩防空導彈發射裝置，在炮塔四周安裝了14枚煙霧彈發射器，性能得到提升。另一款全新設計的自行火炮在炮塔兩側均安裝了輔助光學觀察裝置，有助于提升作戰效率。

其實，金正恩執政以來，朝鮮的閱兵除了展示核武力量外，也經?！靶恪背Ｒ幬淦?。比如，2012年金正恩首次作為最高領導人閱兵時，裝備隊伍中就出現了無人機。2015年10月10日的朝鮮勞動黨建黨70周年閱兵，亮出了大名鼎鼎的谷山大炮。它采用裝甲底盤，射程可達60公里左右。在去年4月15日的閱兵中，裝備新型頭盔、夜視儀、防彈衣與步槍的朝鮮特種兵部隊也令人眼前一亮。這是人民軍總參謀部作戰部直屬特種作戰大隊，可執行斬首任務。這支“御林軍”在今年的國慶閱兵中也再度亮相，記者發現士兵的頭盔安裝了盔罩，防彈護頸也更高，防御效果更好。

有半島問題專家告訴記者，金正恩閱兵的節奏隨著半島局勢的變化而起伏。比如在朝鮮發射火箭、又進行核試驗后的2013年，半島局勢非常緊張，金正恩當年先后閱兵三次。有的閱兵出動重型裝備，有的閱兵則只是走走方陣、喊喊口號。這次的國慶閱兵，則是近年來最溫和的一次。

棄核意志堅定

對金正恩而言，無論閱兵顯得如何溫和，都難以徹底放下對美國的戒備。大批美軍駐扎在近在咫尺的韓國，而且“善意”時刻有可能變化，朝鮮自然也不得不防。8月26日，朝鮮指責美軍特種部隊在日本、菲律賓和韓國舉行針對朝鮮的秘密訓練，認為這是“表里不一態度”。8月28日，美國防長馬蒂斯表示，作為美朝首腦峰會后的善意措施，美軍暫停了在韓國的軍演，但“目前已經不再有暫停演習計劃”，朝鮮對此更加惱火。

朝鮮多年來一直要求美軍撤出朝鮮半島，金正恩也表示，撤離駐韓美軍與終戰宣言無關。就在閱兵日前兩天，朝鮮反帝民族民主戰線中央委員會宣傳局發表聲討書，稱“只要美軍在這片疆土上存在，我們民眾的不幸、痛苦和災難就絕不能消除，民族的夙愿——祖國統一也無望實現”。

但另一方面，金正恩兌現金特會諾言、走無核化道路看起來也很明確。用王生的話說，“金正恩的棄核意志很堅定”。今年5月24日，朝鮮核武器研究所發表聲明稱，該所于當日進行了完全廢棄朝鮮北部核試驗場的儀式，爆破坍塌了核試驗場的所有坑道、完全封閉了坑道入口，炸毀了在當地的一些警備設施和觀測站，并確認“毫無放射性物質泄漏，對周邊生態環境沒有產生任何負面影響”。

金正恩也不斷重申自己的棄核意志。9月6日，他會見韓國總統文在寅的特使鄭義溶時表示，在朝鮮半島徹底消除武裝沖突危險和戰爭恐懼，將這片疆土變成沒有核武器、核威脅的和平家園，這是朝鮮的堅定立場和他的意志。為了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讓北南雙方更加積極努力。

9月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寫下一段話：“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閱兵式沒有展示核導彈，而是以‘和平與經濟發展為主題……這是朝鮮對外發出的一份重大且積極的聲明。感謝金正恩委員長！”9月10日，白宮聲稱接到金正恩一封“非常正面”的信函，信中顯示朝鮮“持續致力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金正恩來信的主要目的是安排和特朗普總統的再次會談，我們樂于舉行這樣的會談，而且相關協調工作已在進行中”。此前，特朗普叫停了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的訪朝計劃，稱原因在于“朝鮮半島無核化進展不足”。如今，金正恩在國慶閱兵中放出的溫和信息，令美朝談判又出現了轉機。

集中精力發展經濟

棄核的另一面是發展經濟。王生說：“金正恩下決心抓好經濟，改善民生。因此，朝鮮努力在這次閱兵中向外界展現出一個正常國家的形象?！?/p>

王生告訴記者，很多人對朝鮮民眾的精神狀態不了解?！斑@次閱兵就顯示出這種精神狀態。前幾天我和朝鮮金日成綜合大學的幾位教授座談，他們強調一個民族要讓人尊重，不在于錢的多少，而在于精神的可嘉。”這種精神幫助了朝鮮應對外部壓力，甚至在壓力下反而發展起自己的技術。

與此同時，朝鮮近年來也實行了很多改革措施，提高了生產力。王生說，金正恩執政后，2012年推出農業體制改革，允許農民在國家收購七成農產品后，其余三成按議價賣給國家。2015年，朝鮮又實施了新一輪改革，國家提供農具、化肥、種子，農民承包土地，農產品六成由農民自由支配，大大提高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雖然在聯合國嚴厲制裁下朝鮮的外貿遭受很大打擊，但糧食與生活用品自給自足，人民生活并沒受到嚴重影響。

王生說，朝鮮在國慶閱兵中透露出“抓經濟”的熱情，這是中國的一個機會。在基礎設施建設、農業科技等方面，中朝都有機會展開合作。正如金正恩在會見栗戰書時所說，當前朝鮮正在實施新戰略路線，集中精力發展經濟，希望學習中方的豐富經驗，進一步拓展各領域交流合作，共同推動兩國的社會主義事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