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萬物歸于平靜，一切回至原點

夏毒

1.清冷蕭條之色

北方是熱鬧喧囂的寒冷，南方是濕潤的涼。打一個抽象的比方，南北都是五顏六色的，而山西，像一面褪了色的墻壁，單調、平靜和堅硬。

12月的山西，是生生把人凍腫的冷。

清晨我和表姐打車去晉祠。沿途荒無人煙，黃塵四起，讓我在很久后看到《平凡的世界》里對黃土高坡的描寫，會代入那里的畫面。但讓我印象深刻的，恰是這份蕭條的美。

記得東北的冰像鐳射面，陽光照在上面會泛起璀璨夢幻的光彩，山西則截然相反。

晉祠里枯樹禿石立在道路兩邊，黃灰色的枯葉凍在結實的湖面上，磨砂面的，與陽光隔開。

后來去了平遙古城和喬家大院，發現這里的景色都是相同的氣息。

黃灰色打底，商業氣息再濃郁的古城也燃燒不起熱烈氣氛，建筑線條簡單，一處重復著另一處，像幾米的繪本《又寂寞又美好》，每一幅圖都是簡單的線條畫兒，但每一張圖都讓人驚呼有孤單的美。

也有不同的景，喬家大院里三間外三圈，繞來繞去大有南方庭院不大卻錯落有致的風范，這兒也是《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拍攝地，一想到電影里的壓抑，寧愿回歸蒼涼但視野開闊的黃土地中。

但我這么形容山西，是有誤解的，吃飯時我終于心生慚愧。

油糕、碗托、莜面栲栳栳都是當地特色，都說山西的面食好吃，但吃慣南方細致食物的我并不合胃口，就像我從繁華城市來，沒有林立的樓宇和霓虹，自然覺得荒涼。

如若用平和眼光看待，它其實應匹配質樸、平淡如詩的形容。

2.云岡石窟

我很愛石窟藝術，并且相信任何人仰頭望著數百米高的石像雕刻，都會驚嘆過往工匠的鬼斧神工。

去大同看云岡石窟時我還沒看過只開了八個洞窟的莫高窟和所有洞窟都被封上玻璃的麥積山石窟，細想來，打心底里替它委屈。它被風化的速度太快，除了個別幾座大的作品做了保護，其余只在偌大石巒上留下密布的殘缺佛像和洞窟。

洞里什么都看不見，洞里卻有1500年風月。西域情調、北魏時期的藝術風格、樂舞、百戲、雜技、雕刻以及多種佛教藝術風格的融匯貫通，盡顯在5100余尊造像里。

它安靜地佇立在遼闊的石群里，身邊春日流水、冬日冰封，一年一個巨變，總有一日會崩塌消失吧？盡管我不懂它，但好慶幸我走過。

石窟不語，數千年后大抵只存留于相片中，不如趁時間還早，去看看這年代的芳華與奇跡。

3.打回原形

在山西，我還體驗了一把狼狽卻安寧的村莊生活。

盡管我和表姐不愿麻煩別人，但認識多年的小妹妹還是將我們帶回了家，記得寫信時的地址是洪善村。

她的父母八九點下工后特意為我們煮豐盛的火鍋，家鄉還燈火通明的時間，窗外已漆黑寧靜。我們出去走了走，難得看到星光，回去后她翻出我買給她的書和信箋，又讀了一篇喜歡的文字給我們聽。

橘紅燈光下，內心一片祥和寧靜，那真是個安穩踏實的地方，一晚上誰也沒觸碰手機，讀書聊天歡鬧，快速入眠。

當時我18歲，獨自旅行了幾座城市，接了兼職，換了新環境寫稿得意，驕傲張揚，浮躁至極。轉日，妹妹伴我們游玩了一日，離別后發來的短信如一記重錘：“姐姐以后再來，就別光玩了，也別總看手機，就來看看我吧！”

前一晚，她說起不愿去看外面世界的場景歷歷在目，曾以為等她看了大千世界，便會打消留下的念頭，現已覺得，人是要往高處爬，但能在城市里生活得如魚得水，也能在村落安之若素，才真的厲害。

像我這樣的俗人，大概只有被打回到原點，才能歸于平靜，關心身邊人、真實認真一點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