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岳母遇見法國女婿

◎文／木辰

在中國，一直都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說法。的確，比起動輒就劍拔弩張的婆媳關系，丈母娘和女婿的關系貌似要緩和許多。可是，如果這個女婿是個老外，生活還會這么輕松愉悅嗎？

中國岳母不滿意法國女婿

2004年5月，北京外國語大學法國籍留學生勃小龍迎來了跨國之戀。

那天晚上，勃小龍參加同學聚會，其中，一個名叫孫婷婷的北京女孩，坐在一旁黯然神傷。原來，女孩的法國朋友就要回國了，她很舍不得。勃小龍覺察出這是一個重感情的女孩，心里生出莫名好感。

勃小龍1980年出生于法國海濱城市南特，自小癡迷中國武術，曾兩次獲得法國武術比賽套路冠軍。2002年秋天，他進入北京外國語大學學習中文。兩年下來，這個高鼻梁、藍眼睛的洋帥哥徹底愛上了北京，還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找一個北京女孩做妻子……

聚會結束，勃小龍試著問孫婷婷：“你的法籍語伴回國了，以后我做她的繼任，你教我中文，我教你法語，怎樣？”怕姑娘有顧慮，他又說：“我向上帝發誓，不會傷害你。”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孫婷婷不由地笑了。

此后，勃小龍請孫婷婷看法國原版電影，她聽不懂的地方，他就給她翻譯；孫婷婷上街購物，勃小龍就是她的貼身跟班……隨著兩人交往的深入，愛情不知不覺降臨了。

孫婷婷比勃小龍小兩歲，母親付秀紅和父親孫愛國均為公務員。孫家父母知道外國語大學有很多外國留學生，最怕女兒找個外國男友。為此，付秀紅給女兒定了“一個必須，三個盡量”：男孩必須是中國人，盡量擁有研究生文憑，盡量比女兒年齡大，盡量有房子。

得知了勃小龍的條件，付秀紅和丈夫都不贊成。在母親的高壓政策下，孫婷婷謊稱與勃小龍分手了。2006年6月，兩人雙雙從北京外國語大學畢業，孫婷婷在家樂福超市從事行政管理工作；勃小龍進入一家幼兒園教英語，熱愛文藝的他，經常參加電視臺的各種節目錄制。

2008年，勃小龍拜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丁廣泉為師，一心一意闖蕩演藝圈。他會武術、魔術、相聲、口技和表演，是一位全能型演員。幾年來，他相繼在《勇士的最后秘密》《人魚帝國》等近10部影視劇中擔綱重要角色。

幸福的一家四口

眼看畢業已有兩年，兩人感情越來越深厚，結婚也被提上了日程。2008年5月，孫婷婷向母親攤牌：“媽，我準備與勃小龍結婚。”付秀紅大吃一驚：“你不是早就和他分手了嗎？”孫婷婷只好將一切和盤托出。付秀紅流著淚說：“我和你爸連勃小龍父母的面都沒見過，就稀里糊涂將你嫁了，天底下哪有這樣做父母的？”

為了讓父母放心，孫婷婷與勃小龍商量后，決定讓未來的洋公婆與父母見面。勃小龍的父母都是銀行職員。2008年6月中旬，在兒子的邀請下，夫妻倆千里迢迢從南特飛赴北京。付秀紅一家盡地主之誼，請他們吃法國菜。

在酒店門口，付秀紅看見勃小龍的父母頭發都白了，還親昵地手挽著手，覺得不可思議，便悄悄問女兒：“他們是不是故意表演給我們看的？”孫婷婷回答說：“媽，你想哪里去了，人家感情好得很。”“那勃小龍的爺爺奶奶離過婚嗎？”孫婷婷搖了搖頭。付秀紅這才松了口氣：“看來他們是個很正統的家庭，我和你爸放心了。”

2009年10月，孫婷婷與勃小龍在法國駐華大使館登記結婚。第二年春天，他們準備買婚房，勃小龍拿出全部積蓄8萬元，其余20多萬全是孫婷婷和父母湊的。付秀紅在女兒面前嘮叨：“勃小龍的父母真摳門，兒子結婚買房這樣的大事，他們竟然一毛不拔。”孫婷婷向母親解釋：“法國的國情就這樣，孩子滿18歲后就得自食其力。”盡管女兒說的是實情，但付秀紅心里就是有一個疙瘩……

常被岳母介入的小家庭

2010年9月，孫婷婷與勃小龍在北京舉辦婚禮。勃小龍的父親有7個兄弟姐妹，他們組成了30多人的親友團，浩浩蕩蕩趕到北京來參加婚禮。婚宴散去，付秀紅向洋女婿嘮叨：“你爸媽他們這趟光來回機票就要30多萬元，其實不用來這么多人，派幾個代表就行了。省下來的機票錢，完全能給你買房子。”勃小龍認真地說：“這是兩回事，結婚是人生大事，不能與買房相提并論。”付秀紅覺得外國人頭腦欠靈活，不會精打細算，實在理解不了。

聽別人說跨國婚姻很脆弱，離婚率居高不下，付秀紅又心生憂慮。守護女兒婚姻，成了她退休后的頭等大事。付秀紅的家在朝陽區，與女兒女婿家只有10分鐘的車程。每天上午忙完自己家的事，她就坐地鐵往女兒家跑……

洋女婿在外地拍戲，付秀紅與女兒輕松自如，有說有笑；只要姑爺一回家，她就變得格外敏感細致：觀察勃小龍看女兒的眼神是否柔和，與女兒說話是否體貼，在家里干不干家務……

岳母頻頻造訪，引起了勃小龍的誤解。一天，他不解地問：“媽，您是不是與爸吵架了？”付秀紅一臉迷惘：“你怎么會這樣想？”勃小龍雙手一攤：“在我們法國，父母只有吵架后才去兒女那尋找安慰。”付秀紅一臉尷尬。孫婷婷趕緊打圓場：“小龍，這你就不懂了。在我們這邊，父母來兒女家越頻繁，表明兒女越孝順，說明你這女婿不錯。”勃小龍嘴巴張成了“O”型：“哦，原來這樣！”

一次，勃小龍從浙江橫店拍戲回家，孫婷婷已將飯做好。他來不及吃，就出門與兩位法國好友聚會。付秀紅覺得他這是不尊重女兒，心里有怨氣。第二天，她問孫婷婷：“昨天小龍幾點回來的？”孫婷婷回答說：“大概10點左右。”“那他告訴你與什么人在一起了嗎？”孫婷婷搖了搖頭。付秀紅帶著情緒問女婿：“你那么晚回家，總該向婷婷有個交代吧？”勃小龍無所謂地聳聳肩：“媽，這是我的隱私，連婷婷都不能過問。”付秀紅提高聲音說：“婷婷善良好哄，不管你說什么她都相信，我這個中國岳母可沒那么好糊弄，你必須說清楚。”

擔心矛盾升級，孫婷婷趕緊將丈夫推進臥室，然后安慰媽媽：“小龍就是與朋友聚會，沒什么秘密。”付秀紅數落女兒：“男人不能慣，否則受傷害的是你自己。”丈夫與媽媽的矛盾，讓孫婷婷心情格外沉重。

2011年2月，勃小龍回法國看望父母。臨走時，他問岳母：“媽，我們家鄉的白葡萄酒和餅干聞名世界，需不需要我給您帶？”這不是問客殺雞嗎？真有這份孝心還用問嗎？付秀紅委婉地說：“北京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媽自己買。你就別操這份心了。”

勃小龍沒理解岳母的心思，從法國回來后，他果真沒給岳母帶任何禮物。付秀紅想：洋女婿怎么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一想起鄰居家女婿的貼心，她就后悔讓女兒嫁給外國人。

因心里有疙瘩，付秀紅對洋女婿有幾分挑剔。勃小龍在家里說法語，她會不耐煩：“你有什么事不能讓我知道，非要說法語？”孫婷婷懷孕期間怕熱，勃小龍就打開空調。“孕婦要捂，這也不懂嗎？”……

如此一來，勃小龍感受到巨大壓力。他難過地對妻子說：“我怎么做你媽都不滿意，我不想在北京生活了，你隨我回南特吧。”孫婷婷替媽媽開脫：“我媽就一個女兒一個女婿，疼還來不及，怎么會挑剔你？當初你承諾過在北京定居，否則我會考慮這場婚該不該結。”勃小龍啞口無言，煩躁地在陽臺上走來走去。

洋女婿甘做“倒插門”

2011年9月，孫婷婷和勃小龍的兒子降生，升級做外婆的喜悅，沖淡了付秀紅的失落。她和丈夫給小外孫買童鞋、襪子、帽子、奶嘴、尿不濕等必需品，花花綠綠地堆在產房里。

一個星期后，孫婷婷帶著兒子出院回家。勃小龍準備請月嫂照顧妻子和兒子，被孫婷婷拒絕了：“一個外人在家里晃來晃去，我心里不踏實，要是媽照顧我和兒子就好了。”勃小龍很怵頭，自己在岳母眼里一堆毛病，他害怕她來家里。孫婷婷遞給他一張紙條：“這是我寫的，你按照上面的內容說，千萬別在我父母面前亂說話。”勃小龍將紙條上的內容背誦下來，心里輕松了。

一見岳母，勃小龍表現出少有的乖巧：“媽，按照中國的風俗，爺爺、奶奶照顧孫子天經地義，可我爸媽無法來北京。您幫他們照顧婷婷和外孫，我代爸媽說一聲謝謝。”付秀紅頗為驚訝，一向特立獨行的洋姑爺，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懂事？

不久，勃小龍趕赴上海拍電視劇，將妻子和兒子全盤托付給岳母。一天傍晚，付秀紅蹲在澡盆邊給小外孫洗澡，看著小家伙的眼睛、眉毛酷似勃小龍，老人心里生出無限憐愛：“這小子長得像他爸，大了又是個超級帥哥。”孫婷婷一臉甜蜜地告訴母親：“媽，其實小龍有很多優點，對我也很好。要是您不拿中國女婿的標準要求他，就會發現他蠻可愛的。”

女兒漫不經心的一番話，觸動了付秀紅：女兒女婿結婚數年，勃小龍表現得很有家庭責任感，他從不亂花一分錢，拿到片酬就存起來；他長相帥氣，頗有異性緣，但他與女演員交往很有分寸；兒子降生不久，勃小龍就給兒子買了兩份保險……然而，他畢竟是外國男人，不會像中國女婿那樣討岳父母喜歡。自己必須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用中國女婿的標準要求他。明白這些，付秀紅的心結漸漸解開了。

幾個月后，電視劇殺青，勃小龍從上海回北京休整。他見識了岳母的不容易，心里生出絲絲感恩：“感謝上帝，讓我遇到這么好的岳母。”付秀紅變幽默了：“媽一天忙到晚，心里甜著呢！我權當是在減肥。”

此后，付秀紅轉變了對女婿的態度，不再拿中國女婿的標準要求勃小龍，自己有什么想法，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不讓他猜自己的意圖。

法國男人結婚后，很少與妻子娘家的親戚走動；勃小龍遵照中國國情，將岳父母的親戚也當親人。付秀紅和孫愛國被哄得心花怒放。現在勃小龍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在家里說法語反而感到別扭了。

2016年，勃小龍與孫婷婷的小女兒降生，岳母撐起了半個家，解決了勃小龍的后顧之憂。幾年時間，勃小龍參演了多部電視劇、話劇，在演藝圈里有了自己的名聲。很多法國人對北京不太了解，勃小龍與孫婷婷就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中法文化交流工作，他們將北京日新月異的變化拍成照片，再配上解說文字，在法國的一些媒體上刊登。

2018年4月，勃小龍與孫婷婷結婚8年，這個洋女婿早已取得中國丈母娘的肯定，一家人的日子正朝著幸福一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