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王潛

元代戲劇作家關漢卿曾說：“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笔Y勛先生極為贊賞，認為“此話一出，民間的一股真實感便出來了”。

是秉持著這“四不”，關漢卿將自己與氣勢恢宏的宮廷曲賦分開，讓自己“淪落”到民間，一曲《單刀會》千百年來仍為民眾喜愛，酣暢淋漓，深入人心。敢于對自己說“不”，使其曲賦于布衣之中成熟、傳誦；敢于對自己說“不”，使其成為一個更真實的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王開嶺曾在《人類如何消費星空》一文中說道：“批判，乃是人類最后的美德?！敝挥袑W會了自我批判，守住自己的底線，你才能使自己更加成熟，成為“響當當一粒銅豌豆”。自我批判，是自我審視、反思、格非的一個過程。誰如果失去了自我批判的能力，就如將兩眼一閉，一黑到底，其后果可想而知。既然如此，何不大膽對自己說“不”？

卡夫卡曾徹夜不眠，完成了自傳體小說《判決》，一夜的自我審視令其痛苦不堪，次日落筆，他淡淡地寫道：“我的心臟隱隱作痛?！睂徱?、批判自我，目的在于升華和充實自己的內心，變成一顆雖蒸不爛、煮不熟，但擲地有聲的銅豌豆，同樣美好。

然而，自我批判并非逼迫自己否定自己的一切，更不是逢迎外界。“文革”時期，曾有一位知名的大作家燒毀了自己的全部作品，并聲明自此“痛改前非”，大聲發言批判自己。這無疑是一條保全自我的妙計，但也成了他一生難以抹除的污點。自我批判，應當是向更健全的人格發展，而不是“洗心革面”，將一粒脆生生銅豌豆重鑄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假豌豆。

莫言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并未流連城市的繁華，而是仍舊回到山東高密去靜靜地沉淀自己，審視自己，讓自己不受名利紛擾，又推出了多部小說、散文集。這種于喧囂中回歸平淡，繼續審視、提升自己的恬淡心境才是成熟的體現。

敢于對現在的自己說“不”，才能讓明天的自己更加成熟與睿智。當然，接受別人的否定同樣重要，那也許是為自己指引出口的一抹微光。不如做那樣一粒響當當的銅豌豆吧，它正因為自己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才能擲地有聲，聲聲清脆。

江蘇省阜寧縣第一高級中學姜有榮老師點評

本文以關漢卿的一粒銅豌豆為由頭引發議論，新鮮而味重。其亮點在于見解獨到，語言犀利。言其“獨到”，是因為作者不僅指出了“自我批判的意義在于使自我提升、成熟”，而且矯正了其指向——向更健全的人格發展。這就有了雜文以正視聽、振聾發聵的意蘊。言其“犀利”，是因為作者嬉笑怒罵，激濁揚清。有反語，如“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有妙喻，如“一黑到底”“假豌豆”；有漫畫，如“淪落民間”“大聲發言”。因其獨到，故而給人啟迪、警示；因其犀利，故而入骨、夠味。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