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戀

張錦華

喜歡銀杏，緣于外婆。

深秋的微寒抵不過這興奮的期盼，當傍晚的炊煙裊裊升起，外婆那充滿溝壑的臉龐在爐火的照耀下黑紅中帶著慈祥。而我待在外婆身旁靜等著火爐里剩下的星星之火，看著外婆用苞谷皮包裹著二粒銀杏果用火鉗埋入火堆。

不一會兒外婆扒拉出銀杏果，這時的我早就雀躍著迫不及待。外婆一邊小心地用嘴吹散著熱氣，一邊慢慢地剝離，終于一粒晶瑩剔透如翠玉般的銀杏果呈現在眼前。我小嘴早湊到了外婆手邊，外婆揚起手抽掉苦心，就這樣甘糯夾著澀香落入口中。意猶未盡中繼續盯著火爐期待還有遺漏的一粒，這時，外婆總是慈愛地告誡吃少能治病，多吃就是毒。

暖暖的外婆，香香的銀杏，童年就這樣在外婆的關愛中幸福著……直到一天，在我的哭鬧聲中銀杏樹的位置變成了舅媽家的瓦房，而外婆也在一年后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不知道是思念外婆，還是眷念那高高掛在屋梁上的竹籃，至此很少再去舅媽家。

多年后，當父母領著我們來到一座院落，遠遠地那探出院墻外的虬枝伸展著濃密的樹冠，翠綠中一把把打開的扇面，勾起了我一片片扇形的記憶……

父親不茍言笑的臉龐也鮮有地掛滿笑容。歲月在不經意間流逝，花開花落中銀杏樹陪我度過了年少成長的煩惱，少女耳紅心跳的絲語逐漸變成了絮絮叨叨的念叨。那個薄霧彌漫的晨曦，我的這只鳥兒沖出鳥籠，背著行李去遠方求學，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終忍不住還是流下了淚水，那是一個母親的牽掛與不舍……

“你知道這顆銀杏為什么只開花不結果嗎？”母親在身后幽幽地說道，我抬頭怔怔地望著母親，“那是因為它承載了你太多的眼淚。”

是呀，自從外婆去世，我再也沒有吃過銀杏果，也不再關注它是否開花落果，因為它少了外婆的味道。

我撫摸著手中粗糙張裂的樹干，它的粗壯挺拔早掙脫了我的懷抱。多年來它像一個忠誠的衛士守護著我，耳鬢廝磨中沒有謊言與背叛。它悄無聲息地見證著我人生中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它容忍著我的任性浮躁，承載著我的失意孤寂。

無數次那個夜晚，我仿佛回到了外婆那溫暖的懷抱，靠著它聽外婆給我講那古老的傳說，心在喧囂中慢慢沉靜。而這棵見證我生命歷程的銀杏早就融入了我的生命，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常常在那個午后，替母親梳著滿頭銀發，陪著母親靠著樹，曬著太陽打著盹兒，而那個坐在角落默默抽煙的父親，夕陽透過樹梢，灑在他那剛毅的臉龐上，熠熠生輝中帶著淡淡的溫情，突然間我的眼簾涌起一層氤氳，那是被夕陽的柔情刺痛的眼眸，歲月靜好中的幸福。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