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剛：在烈火中永生

姚遠+王鐵清

面對迅速蔓延的山火，你選擇撲救還是躲避？

面對此消彼長的火線，你選擇堅持還是撤退？

對于普通人來說，要做選擇不容易。

福泉市馬場坪辦事處紀委書記楊剛，和他的四位生死兄弟——馬場坪辦事處安監站站長張祖貴，窩山林場護林員廖和軍、張長軍，平堡村村民帥佳平一起，面對來勢洶洶的山火，做出了一個選擇：忠于職守。

這個選擇，讓平常變得崇高。

生與死的抉擇

2月10日，福泉市黃龍井公墓。新刻的墓碑前，擺放著很多束菊花。五位救火英雄就安葬在這里，他們生前并肩作戰，犧牲后仍然彼此陪伴。

與此同時，一場小雪覆蓋了20多公里外的窩山林場。焦黑的山體、厚厚的灰燼被掩蓋冰雪之下，遠遠看去，大山一片白茫茫，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馬場坪平堡村的村民們不能忘記，五位英雄倒在了這里。

1月23日，平堡村黨支部書記金林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大晴天，風向往南。11時許，他接到護林員帥佳龍的報告，山里著火了！金林馬上撥通了馬場坪辦事處紀委書記楊剛的電話——分管農業的楊剛，是村里的“老熟人”，遇到什么事情，金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楊書記。

接到電話，楊剛立馬組織辦事處職工張祖貴、楊秀峰、張光宏等人緊急趕赴林場。消防和公安抵達現場尚需時間，按照火警處置預案，馬場坪辦事處的工作人員、護林員和平堡村村民組成了第一支救火隊，值班領導楊剛則成為現場總指揮。

救火隊抵達窩山林場時，火線尚未延伸到林場范圍。可是，火勢如蛇，濃煙逐漸籠罩山頭。

經過簡單的分工，楊剛與村支書金林一組，帶領辦事處職工張祖貴、張光宏、陳祥洪及護林員張長軍、廖和軍、帥佳龍等13人迎著山火而去，用滅火拖布四處撲打。

“爬上去，發現滿山都是火龍，火線有幾百米長。”辦事處工作人員陳祥洪剛參加工作，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火。他說，濃煙嗆人，溫度很高，自己真的很害怕。楊剛卻很鎮定，“他讓大家縱隊排開，各自分工，幾個用滅火拖布撲打，幾個砍出隔離帶斷火路，幾個在后面撲滅余燼，他自己沖在最前面。”

山太大，林太密，樹太多，陳祥洪無法形容救火過程的驚險和艱辛。金林、楊成貴、張光宏等人也只記得，他們拼命地撲打明火、砍斷火路。可是，只要抬頭，他們就能看見隊伍最前端的楊書記。帶著眼鏡、身著迷彩服的他，似乎不會疲倦、不會害怕。

撲滅了一個山頭的火，阻斷了一段500多米的火線……不知道過了多久，形勢稍緩，救火隊終于可以歇息一陣。13個人分著喝完了帶來的水，連午飯都沒吃的他們已是筋疲力盡、又累又餓。

可是，山后面冒出濃煙，又有一塊山坡著火了。“那個地方叫五塊田。”金林說：“火苗一下子躥起來，有幾層樓高，不到一分鐘時間，一片坡全部燒光。”

這樣的情形讓救火隊措手不及，只得等待火勢過去。當時，大家都癱坐在田里，一個個全是大花臉。楊剛并沒有休息，四處查看地形和火勢。

“楊書記發現，另一個方向，有一小股火沿著山坡往下躥，山下有兩戶農家，再過去就是窩山林場。如果火勢蔓延過去，那兩戶農家保不住，林場也會毀之一旦。”金林回憶當時的情形，火勢兇猛，是撤退還是堅守？一時間，大家都很害怕。

楊剛作出了安排，他把人分成兩組，一組往山頂走，一組往山下走，分頭砍挖出防火隔離帶。他站在大家面前，聲音嘶啞，卻很堅定。“今天務必要把火攔截在這條隔離帶外！不能讓火點著民房！”

“他讓我帶7個人下山，自己帶了張祖貴、廖和軍、張長軍、帥佳平、帥佳龍上山。”金林說。

一上一下，竟成生死訣別！

當時，金林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楊剛作出的選擇：由金林和村主任楊成貴帶下山的一組幾乎都是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越往下走，地勢越平坦開闊，若有大火撲來，可以沖入田中躲避。而楊剛他們越往上越險，若有險情，就可能回不來了。

楊剛沒有明說，跟著他往上走的五位兄弟也沒有點破。沒有一個人退卻，六個人轉身向山頂爬去。

幾分鐘后，正在往山下走的金林看到大火正在向山頂蔓延，轉眼間，剛才分別的地方就成了一片火海。他急忙撥通了楊剛的電話——

“楊書記，火很大，注意安全！”

“我曉得，我們在上面沒事，還在斷火路，你帶他們幾個盡量找安全的路走！”

這是楊剛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其他幾位兄弟，除了重傷的帥佳龍之外，甚至沒有留下一言半語。

18點20分左右，撤到山下的金林再打楊剛的電話，不通，會不會是沒信號？或者手機摔壞了？再打，還是不通。

一次次地撥打，再也不通……

待火勢過去，眾人返回山上。山腰上，帥佳龍倒在地上尚有呼吸。不遠處，楊剛、張祖貴、廖和軍、張長軍、帥佳平燒焦的遺體蜷縮著，有的身下還壓著滅火拖布……

平凡與偉大的心

在馬場坪辦事處的同事眼里，楊剛是個“認真的人”。調任辦事處紀委書記兩年多時間，他秉公辦事，認真履職，嚴辦了好幾個違法亂紀的案子，在干部群眾中有著很高的威信和影響力。

在平堡村的村民們眼里，楊書記是個“負責的人”。他三天兩頭往村里跑，幫助推進基礎建設，協調企業發展產業，倍受村民稱道。

在妻子尹芝銀眼里，楊剛則是個“不顧家的人”。多年來，他整天忙工作，家里的事情很少過問。調到馬場坪辦事處以后，楊剛一周只回家兩三次，大部分時間都睡在值班室里。實際上，從家到辦公室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

追憶父親生前的事情，24歲的楊浩然說，真的想不起有什么特別之處。印象中，他一直很忙，忙得連回家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卻掙不了多少錢。楊浩然不愿像父親那樣清貧，想自己開飯館掙錢。為此，父子倆還吵過幾次。“他愛講笑話，不忙的時候養花喝茶，偶爾陪家里人小酌幾杯——爸爸，就是個平凡的人。”

是的，楊剛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他忙工作、不顧家，賺不了大錢，也沒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可是，楊剛卻有一顆偉大的心。他認真負責、愛崗敬業；面對重重危險，為了群眾安全，他挺身而出、從未退縮。至始至終，他堅持的，是“忠于職守”四個字。

正是這顆心，感動了并肩戰斗的同事，感動了平堡村的村民，感動了素不相識的人——

看到楊剛等人犧牲，金林等幸存的救火隊員，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垂淚，有的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追悼會上，近5000人前來祭拜，其中大部分都是素不相識的市民。他們趕到偏僻的殯儀館，只為獻束花、鞠個躬。

除夕夜，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宋璇濤來到楊剛家，與尹芝銀和楊浩然一起，包了餃子，看了春節晚會，陪伴他們度過沒有楊剛的第一個春節。

年后上班，楊剛的辦公室保持原樣。提起他，馬場坪辦事處的人們都含著眼淚。被稱為“黑臉硬漢”的黨工委書記周毅，一說起楊剛，還會背過身悄悄拭淚。

尹芝銀紅著眼眶，嘴里說著“一輩子平平淡淡”、“沒什么可說”，卻一直撥弄著手指上一枚小小的轉運珠戒指。那是楊剛送給她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生日禮物。

楊浩然說，父親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都24歲了，還像個娃娃”。他說，最近要去應聘考試，像父親期望的那樣，盡快成熟起來，還要照顧好這個家。

楊剛與他的四位救火兄弟走了，家鄉父老鄉親永遠懷念他們。（責任編輯/顧海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