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的未來魚和垃圾的爭奪戰

陸可

英國政府最近發布了新的“海洋未來預測”報告，再次將海洋塑料污染的危機呈現在世人面前。該報告指出，廢棄塑料已經占海洋垃圾總量的70%左右，從2015年至2025年的10年間，海洋中的廢棄塑料量將增長三倍。按照這種趨勢，到2050年，海洋里的廢棄塑料將比魚還多！

在印尼、印度、肯尼亞等國，塑料垃圾長期漂入河流和海洋引發了一連串的問題，包括城市水道堵塞、洪災風險加劇、海洋生物因吞食垃圾或被塑料包裝纏繞而傷亡。科學家警告，塑料垃圾不僅對海洋生物構成危害，其中有毒的成分更會通過食物鏈威脅到人類的健康。

從海洋歸來的塑料垃圾微塑料：海洋中的PM2.5

今年3月，新華社報道，在太平洋的中心，有一個被稱為“大太平洋垃圾帶”的區域，漂浮著近8萬噸垃圾，光面積就有5個英國、200個上海這么大。為了引起世人對此的重視，一個環保組織還向聯合國提交了建國申請，要求在這里建立世界上第196個國家——就叫做“垃圾群島共和國”。很多人必然好奇，如此巨量的垃圾到底從何而來？又是怎樣漂流到太平洋中心的“無人之境”？

對此，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項目官員劉怡表示：20%的海洋垃圾來自漁業或者輪船泄漏，80%則來自陸地，而來自陸地的海洋垃圾中又有60%到90%是塑料垃圾。分析這些垃圾的來源，主要有以下3個：一是暴風雨把陸地上掩埋的塑料垃圾沖到大海里;二是部分人缺乏環境意識，將塑料垃圾直接倒入海中;第三就是各種海損事故，貨船在海上遇到風暴，甲板上的集裝箱掉到海里，其中的塑料制品就會成為海上“流浪者”。又由于海洋本身是一個巨大的連通系統，洋流、潮汐、大氣運動，都會造成海里垃圾的到處移動。即使是內陸地區的人隨手扔下的垃圾，在未得到妥善處理的情況下，最后者阿能因河流、風暴等原因流落到海洋中，并隨著洋流四處流竄，甚至是被海浪沖上世界各地的海岸，又重新回到我們的視線中。

一段給海龜拔吸管的視頻在網上熱傳：科研人員花了將近十分鐘，從一只太平洋麗龜的鼻孔中取出一根皺巴巴的塑料吸管，痛苦的海龜鮮血橫流。此外，北歐挪威的卑爾根大學解剖了一只柯氏喙鯨。發現它的肚子里塞了至少30個塑料袋，其中甚至包括禮品包裝紙和有可回收標志的食物包裝袋，消息傳出后震撼全球。幾乎登上了所有新聞媒體的頭條版面。時隔不到半年，悲劇再度上演，這回是一頭年幼的雄性領航鯨，它被發現時呼吸散發出嚴重惡臭，這表明它的體內已嚴重感染。經搶救無效后，為了理清死因，醫療人員解剖了鯨魚的尸體，赫然發現它體內竟有重達8公斤的塑料垃圾，其中包括80個塑料袋，這些塑料袋展開后鋪滿了整間醫務室。

危害不止于此，在海洋垃圾的陣營中，相關人員發現塑料袋、漁網、漁線等還會纏繞住海洋生物。世界動物保護協會的數據顯示，每年有超過10萬頭鯨、海豚、海豹和海龜都陷入這種“幽靈漁具”中，無法掙脫開，身體發生形變、器官受損，最終因窒息或饑餓緩慢且痛苦地死去，而這個過程有時長達數月之久。

此外，發表在《科學》（Science）上的一項研究表示。繼海洋變暖后，塑料已成為危及珊瑚礁生存的最大威脅之一：當珊瑚與塑料接觸之后。其患病風險從4%上升至89%;塑料帶來的細菌，會隨之一起進入珊瑚的生態系統，而珊瑚把寶貴的能量放在抵御外侵和自我修復上，最終會“耗盡心血而死”;另外。被塑料薄膜覆蓋的珊瑚，也會因隔絕了陽光和空氣。最終失去營養死亡。

除了在死去生物的體內、體外常常發現塑料垃圾的蹤影，與此同時，肉眼看不到的威脅也在日益增加。風吹日曬下，長期在海洋中漂流的塑料垃圾會逐漸碎片化。其中直徑小于5毫米的塑料纖維、顆粒或者薄膜，被稱為“微塑料”，換上我們熟悉的概念，即“海洋中的PM2.5”。

據研究，20世紀60年代，人們在不到5%的死亡海鳥胃里發現了垃圾碎片，而今這個數字卻已飆升至90%，每年都有超過100萬只海鳥因被塑料纏繞或吞食塑料死亡，按照這個速度推算，預計到2050年，全世界將有99%的海鳥吞食過塑料。

微塑料對海洋的影響是致命的：微塑料的尺寸接近浮游生物。容易被以浮游動物為食的魚類、貝類和蝦蟹等吃掉，不僅對海洋生物的生長、發育、躲避天敵和繁殖的能力有不同程度的影響，也會通過食物鏈進入其他海洋生物體內，最終出現在人們的餐桌上。

肯尼亞：全球最嚴“禁塑令”印度：“世界上最大的凈灘行動之一”

面對日趨嚴重的塑料污染問題，在全球，從國家到企業、團體、個人，都紛紛采取了各種行動，以減少或阻斷陸源海洋垃圾。例如，印尼政府重啟“限塑令”，計劃征收塑料制品稅;新西蘭數十家大型企業聯合發表“減塑聲明”，宣布到2025年前取消所有塑料包裝;星巴克制造出一種無需使用吸管的杯蓋，在英國部分門店推出了可生物降解的紙吸管，并正式承諾到2020年，將在全球所有門店停止使用塑料吸管;同時，一項邊跑步邊撿垃圾的健身運動風靡各國……在眾多“減塑”“反塑”措施中，肯尼亞政府實施的“禁塑令”最為嚴苛。

2017年8月28日，肯尼亞政府正式強制實施“禁塑令”：在肯尼亞境內禁止使用、制造和進口所有用于商業和家庭用途的手提塑料袋和平底塑料袋。若有違反者，將面臨最高判4年或罰款26萬元的處罰。堪稱全球最嚴“禁塑令”。

隨著該法案正式開始實施，肯尼亞超市和商場的塑料袋全部下架，繼而提供布袋作為替代品;到肯尼亞旅游的游客也被要求把塑料制購物袋留在機場內，譬如在肯尼亞內羅畢國際機場海關大廳就放置了大號綠色垃圾桶，用來處理入境旅客攜帶的塑料袋。

如此嚴苛的“禁塑令”背后，是肯尼亞難言的苦衷：肯尼亞政府表示，塑料袋難以降解。還堵塞了下水道和河道，造成洪水泛濫;最新一項研究表明。人們在肯尼亞各大城市近郊50%左右的牲畜胃里。都發現過塑料袋;此外。肯尼亞以旅游著稱，然而近年來白色垃圾卻越來越多，嚴重影響了游客觀感和民眾生活，據當地媒體報道，僅2016年，肯尼亞納庫魯湖國家公園就收集了24噸塑料垃圾袋，園區內近百萬只火烈鳥也相繼飛離，旅游產業損失慘重……

國內塑料污染嚴重的還有印度。據統計，在印度孟買，每天產生的垃圾就多達7000噸，其中很大部分被就近處理堆置在海灘上。而Versova海灘就是其中的一個“非官方垃圾填埋場”，在堆得高的地方甚至有一個成年人那么高。但幸好。一個叫AfrozShah的年輕律師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發起了一場浩浩蕩蕩的清理行動。

最初。Shah只是約上自己的鄰居一起去海灘撿垃圾，沒想到這樣單純的個人行動，竟然引發了強烈的社會回響。僅僅幾個月，就有超過1000名志愿者加入了他們，這些人有的來自當地的企業，有的是在校的學生，甚至還有一些寶萊塢明星，他們用手撿、用鏟子挖、用挖掘機作業。誓要跟垃圾死磕到底！許多當地和國際媒體都報道了這次行動，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還將其稱為：“世界歷史上最大的凈灘行動之一”。

2年后，凈灘行動終于成功。據統計，這場活動一共清理了約5000噸的垃圾，Shah也因此獲得聯合國頒發的“地球冠軍獎”。成為首個獲此殊榮的印度人。不過就在今年7月，Versova海灘的清理結果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16號，孟買迎來季風雨天氣。在3天時間內，超過500噸的垃圾被沖上海岸線，包括Versova海灘在內超過10公里的海岸沿線都被垃圾所覆蓋！2年努力，一夜之間付諸東流。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被;中上岸的垃圾并不全部來自孟買本地，還有印度其他地區甚至周邊的國家。這也不是孟買第一次發生“海洋回吐垃圾”的現象。

雖然一夜之間海灘被打回原形著實令人沮喪，但還不至于絕望。Shah表示：“情況已經比凈灘活動開始前好很多了。”現在，他依然每周都組織凈灘活動。

“限塑”十年外賣、快遞成阻力

作為世界上塑料生產和使用大國，我國海洋塑料垃圾和微塑料問題備受關注。為減少海洋污染，我國陸續出臺和制定了多項法律法規;2016年修改了海洋環境保護法，取消最高不超過三十萬的處罰上限，加大了懲罰力度;又相繼出臺“水十條”“土十條”“河長制”等環境保護政策，以減少陸地塑料垃圾人海。

值得關注的是，雖然我國政府、人民都采取了相應環保措施，但在人類產生的垃圾面前，效果微不足道。據國家發改委數據顯示，截止2016年，全國商超塑料袋使用量普遍減少2/3以上，累計減少塑料購物袋140萬噸左右，相當于減排二氧化碳近3000萬噸。然而這一成果卻無法掩蓋“限塑令”的尷尬處境。

自2008年“限塑”至今已10年，但每年我國塑料制品的消耗量仍在不斷攀升。究其背后原因，雖然越來越多的人有環保意識，但卻沒有養成帶布袋的習慣，商超里的塑料袋不過兩三角錢，難以抑制尤其是年輕人購買塑料袋的行為，而在農貿市場、小型商鋪等地，商家免費且任意為消費者提供塑料袋，使得在這些地方使用塑料袋已蔚然成風。

老問題仍在繼續，而電商、快遞、外賣等行業的興起也使得“限塑令”大打折扣。此前，就有公益環保組織采集訂單樣本測算出，平均每單外賣需要使用1個塑料袋、3.27個外賣餐盒和1雙一次性筷子。根據餓了么、美團外賣、百度外賣提供的“全國日訂單量約在2000萬單”的數據推算，三大外賣平臺每天至少要消耗2000多萬個塑料袋、6000多萬個外賣餐盒，以及2000多萬雙一次性筷子。對此，我國尚無明確規范指明該如何處理一次性外賣餐具。

出于環保，部分商家使用的是帶有可回收三角標志的外賣袋子、塑料餐盒，然而到了垃圾場它們卻大多成了不可回收垃圾：可回收餐盒一旦混有剩飯剩菜，就需要經過分揀、清洗、驗收等系列程序才能回收，成本遠高于餐盒本身的回收價格，因此絕大多數環保餐具被扔進垃圾桶混入其他生活垃圾后。就再也無人問津。這個原因同樣適用紙質餐盒并不環保的問題，環保專家指出，一些被污染的塑料餐具還有可能清洗并循環利用，可紙盒卻很難做到。“用塑料代替紙，省紙也省塑料。”

快遞行業制造的塑料垃圾問題也尤其嚴重。據國家郵政局數據顯示，2016年，打包快遞全年使用膠帶3.3億卷，可繞赤道425圈，消耗包裝箱99.22億個，不可降解塑料袋約68億個。針對這些數據，有人建議可重復使用紙箱，但事實上。由于透明膠帶的濫用，紙箱和膠帶難以分離，又因為紙箱回收中可能存在破損、破壞以及紙箱的安全衛生問題，因此在我國傳統紙箱的回收率不到20%，而紙箱利用率在90%以上的歐美國家，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垃圾分類做得好，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用的是環保可降解膠帶。

海洋問題無國界，各國必須共同采取行動加以應對，這不僅需要政府的意愿和支持，也需要公民采取行動：如果嚴格管理陸源垃圾，杜絕塑料的過度包裝，公民素質高不丟廢棄物，垃圾分類都解決了，陸源垃圾入海的路徑就會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