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如何“制造流量”

祝媛莉

王俊凱撒嬌請假、王源鞋子上標“氣skr人”、易烊千璽舉鐵（輕型運動器械的力量訓練，如啞鈴、杠鈴等）了嗎……TFBOYS三位成員隔三差五地上微博熱搜，他們的衣食住行一舉一動都成為網絡熱點，被稱為“行走的微博熱搜”。實際上，他們的高曝光率并非公關公司所為，多來自粉絲們齊心協力的推動。粉絲推高數據章法有序，新劇上映、新歌發行、商業代言、雜志封面、出席時裝周……圍繞這些事件，粉絲數據組每天發布需要轉發、評論的微博內容，統一話題熱詞，集中時間發布，大規模轉發形成巨大流量，很容易就將三位成員推上熱搜。數據組還會定期做大數據監測、繪制圖表、分析輿情，相當專業。

明星自帶光環，催生“注意力經濟”。互聯網時代，龐大的粉絲聚集起來形成團體，有組織地推廣明星相關話題，形成全網高討論度和曝光度，規模化產生大數據“流量”，帶動明星效應促就可觀的商業價值。

流量的價值

網絡流量意即一定時間內打開網頁的人氣訪問量，以及手機所消耗的移動數據。

2016年年底至2017年年初開始，“流量”開始成為文娛圈高頻詞匯，變成一種形容和衡量明星受歡迎程度、商業價值的數據指標，而那些粉絲多、人氣高、影響廣、商業價值大的明星往往被稱為“流量明星”。“流量”一詞，因此上榜《咬文嚼字》2017年度十大流行語，被認為是對明星個人價值在市場層面做出的客觀描述，以及公眾認知的文化評價。

大數據時代，明星的流量不僅代表名氣和人氣，更多的是與商業利益直接掛鉤，無論是廣告代言還是影視劇選角，藝人流量是商家和制片方考量的重要指標參數。明星效應帶動注意力經濟，廣告資源和影視劇資源也會向關注度高、粉絲多的流量明星傾斜。而粉絲的實力直接影響明星的吸金能力。目前幾位炙手可熱的年輕偶像都是廣告代言“吸金”能手。據統計，目前代言品牌最多的女藝人中，趙麗穎共有22個品牌代言，迪麗熱巴16個，楊冪14個；男藝人中，王俊凱、陳偉霆代言了17個商業品牌，楊洋15個。

粉絲愿意為愛豆付費，購買力驚人，是不可低估的消費力量，被很多商家看重。常見的粉絲經濟商業運作模式，包括在音樂產業中粉絲購買歌手專輯、演唱會門票、明星寫真集、鑰匙圈、服飾等商品，以及在明星影響力下購買其代言的產品等。當年，李易峰代言蘑菇街5天，蘑菇街App新增注冊用戶近千萬。

在互聯網打通時空界限之后，粉絲經濟也釋放出更多市場空間，被更廣泛應用于泛娛樂產業。8月18日，由粉絲票選，從節目《創造101》出道的火箭少女團體發行的首張數字專輯《撞》，在QQ音樂銷量破160萬張，總銷售額超過1600萬元，如此數字在傳統音樂產業江河日下的今天可謂驚人。

為了讓自己喜歡的愛豆獲得更多資源，粉絲不遺余力地為明星制造聲勢和網絡聲量。粉絲日常推高數據的其中一項，就是有組織地瘋狂轉發愛豆發布的品牌合作微博。9月12日，“TFBOYS-王源”微博發布一條品牌商歐萊雅男士的微博，短時間內轉發量過120000，評論28000多條，點贊數超過180000。

粉絲徒手“做流量”

圈圈是在上海上大三的學生，因為沒有考研打算，她現在學業壓力不大，但是她的日程仍然安排得非常滿。作為陳偉霆粉絲團數據組的一名成員，她做得最多的就是輪博、打榜、控評，這是她每日必做的“工作”，有時候團里甚至還有對數據組的KPI指標考核。

幾乎每個大小明星的粉絲團都設有專門為明星推高數據的部門——數據組，有的粉絲后援團會在總站之外單獨開辟數據站。如果是粉絲群體眾多的明星則可能有成百上千個組織，數據站的個數和人數規模也相應大很多。

一般來說，粉絲數據站設有管理層，每天早上會在群里發布一個總鏈接榜，是粉絲需要參與轉發、評論、打榜的內容和平臺鏈接，同時將教程、打榜內容及重點一一解釋。每個數據組內部細分很多小組，由小組長督促成員“每天打卡、做任務、做數據”。如果有些粉絲長時間不活躍，沒能履行好數據組的職責，可能還會被數據組勸退回到普通粉絲團。此外，數據站還會聯合一些散粉（不加入任何粉絲組織的粉絲）和個站一起為愛豆推高數據。有時候，一條微博需要粉絲反復手動轉發。因為每個用戶轉發同一條微博會受到次數限制，數據粉便會開通幾十個小號同時轉發、發帖。

數據站粉絲（也稱數據粉）負責自家愛豆在各個平臺的人氣數據、作品打榜數據等，每天進行輪博、控評、打榜，完成每日數據任務，并對輿情進行監測。

輪博通常是粉絲大量點贊、評論、轉發愛豆相關微博等。最有名的案例就是鹿晗微博評論破億，還拿到了吉尼斯世界紀錄。控評/控屏，即在與自己偶像有關的微博下有組織有紀律地把對自己偶像有利的評論送上熱門，或曰霸占屏幕。

粉絲熱衷于幫明星打榜博明星出位，日常除了微博的明星勢力榜單，一些粉絲互動社區也設有明星人氣榜單，如愛奇藝泡泡圈、騰訊doki平臺，以及各種App上的愛豆榜，米公益等公益項目類榜單。歌手發新歌時，粉絲也會打榜應援。在偶像養成節目中，粉絲組織大規模應援活動，斥巨資為喜歡的偶像付費投票打榜，將偶像送出道。可以說，“101小姐姐們”就是粉推出來的，最典型的就是王菊支持者發起的聲勢浩大的拉票行動，席卷全網。

很多榜單打榜是免費的，目的是加強粉絲活躍度和黏性，粉絲打榜獲得好名次可以為愛豆贏取廣告曝光資源。比如，在愛奇藝泡泡圈，粉絲可以通過打榜為愛豆贏得千萬級曝光量的廣告位——登上愛奇藝App端泡泡發現頁焦點圖及各種宣傳曝光資源。

還有一些打榜活動則需要粉絲付出真金白銀幫明星成為“王者”。以明星勢力榜為例，各個榜單的最終得分由微博閱讀數、互動數、社會影響力、愛慕值4項組成，其中愛慕值通過粉絲給明星送虛擬鮮花實現，想要獲得高愛慕值，粉絲就要自掏腰包。1朵花貢獻兩個愛慕值，價值2元錢。

微博明星勢力榜數據顯示，新晉人氣偶像蔡徐坤在9月15日榜單排位第一，他近30天內發布的微博在9月14日的閱讀增量為1.1億，微博互動量160萬，社會影響力值1.4億，愛慕值4.5萬，送花572人，相當于他當日收到2.25萬朵花，粉絲需要付費近5萬元。

粉絲的“反作用”

當粉絲力量過于強大時必然產生不可控力量。日前，《魔道祖師》的一名初中生粉絲因自己的老師非議作者墨香銅臭和《魔道祖師》，便對老師跟蹤偷窺，并將老師的照片和住址發布到網絡，通過電話和網絡進行威脅，目的就是維護偶像。該名老師不堪網絡暴力選擇自殺，所幸被救及時。這件事引發大眾強烈關注，警方也參與調查。

近年來，由于粉絲崇拜偶像而產生的網絡暴力事件時有發生，粉絲為維護偶像利益和形象往往一言不合就“開撕”，立馬進入戰斗模式，在網絡上追蹤負面言論，發表惡意言論攻擊批評偶像或持不同意見的人。對于偶像和其競爭對手，各家愛豆也會在貼吧、微博、網站上進行“粉絲互撕”。近日網上爆料，楊紫粉絲和迪麗熱巴粉絲就因第29屆中國電視金鷹節最佳女演員投票在網上撕得不可開交，雙方粉絲紛紛跑去豆瓣上給對方愛豆的作品打低分。

除了日常撕網友，如果覺得經紀團隊不夠專業，不能給喜歡的偶像提供更好的資源或者“苛待”偶像，粉絲就發帖討伐經紀團隊，甚至逼經紀人辭職。認為某代言品牌與偶像氣質不符，粉絲要求明星拒絕代言的案例也不在少數。明星上綜藝節目鏡頭被剪或者電視劇戲份太少，粉絲也會“手撕”節目組和片方。《創造101》播出時，張杰在正片中鏡頭較少被人質疑不盡導師職責，惹怒張杰粉絲發文抗議，最終節目組道歉才息事寧人。

粉絲發起網絡攻擊，有些是狂熱粉絲個人所為，有的則是有組織的集體性討伐，其中不乏一些公關公司雇傭職業“黑子”故意抹黑，或雇人到相關網站給某部作品打低分或者打高分。追星本是出于興趣“為愛發電”，如此追星卻讓飯圈沾染上了惡臭之風。

瑞瑞是白宇影迷會數據站的管理層人員，她說，如果網絡上出現了針對自己偶像的負面聲音或不友善的表達，數據組成員會私信網友進行善意提醒，不會大量攻擊。“畢竟每個人審美不一樣，我們不強求。我們會盡量克制，不希望有些小伙伴在比較激動時發表過激言論。我們希望展現開心、友善的粉絲團形象，不會讓明星為粉絲行為買單。”

喜歡TFBOYS已有4年半的資深“四葉草”（TFBOYS粉絲名）鈴兒也表示，現在很多粉絲應援存在攀比心理，為了爭人氣和排行榜名次消耗大量人力財力，甚至彼此惡意攻擊，這些行為也令真愛偶像的粉絲深惡痛絕。提倡理性追星的她認為，喜歡偶像是件很幸福的事，看著偶像一點點成長，自己也希望和偶像一起變得更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