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大法官“丑聞聽證會”撕裂美國

●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 張夢旭 ●任重 王會聰

“這場聽證會令整個美國無暇顧及其他，全國的電視——包括紐約證券交易所的電視——都在進行直播。”美國《紐約時報》所說的“這場聽證會”，正是美國加州心理學教授福特27日在參議院司法委員會指控美國總統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人選卡瓦諾性侵的聽證會。福特說，36年前，17歲的卡瓦諾在一次派對上試圖強奸15歲的她。距離正式擔任大法官只差參議院投票的卡瓦諾對此完全否認，并將矛頭對準民主黨人，稱自己是“政治打擊”的受害者，直呼這是“國家恥辱”。這是一場至關重要的聽證會：對當事人而言，此事關乎他們的名譽與前途；對美國兩黨而言，這是一場政治博弈，卡瓦諾能否坐進最高法院，決定共和黨人能否鞏固保守勢力。但美國媒體看到更多的是，這場“鬧劇”無異于一場“悲劇”，是“一次對分裂的政治體系詛咒般的控訴”。

“百分之百”的確定與“絕對無辜”

在27日這場長達9小時的聽證會前，現年51歲的福特從未站在公眾面前發聲。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8日說，福特顯然對這樣一個場合感到陌生。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證詞，用顫抖的聲音開始了她的發言：“我今天并不愿意來到此地，我感到十分惶恐。我之所以來，是因為負有公民責任。”

隨后，福特詳細描述36年前參加一場派對時，喝醉的卡瓦諾將她按在床上試圖強奸的經過。當時，卡瓦諾的朋友賈吉也在場。福特說，讓她最害怕的時刻是她喊救命時，卡瓦諾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擔心對方會失手殺了她。最終，由于卡瓦諾喝得太醉以及福特的衣服里穿著連體泳衣，強奸未遂。“你有多確定當時對你意圖不軌的是卡瓦諾？”對于民主黨議員德賓的提問，福特回答：“百分之百。”

CNN稱，全場最動容的時刻是福特被問及對這件事印象最深的是什么。“腦中最難以磨滅的是笑聲，”她說，“他們兩人放肆地笑，他們將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在聽證會上，福特雖然有些緊張，聲音時而顫抖、甚至哽咽，但其發言相當冷靜、清晰。連一向親特朗普的美國福克斯新聞網都不得不承認：“她的發言十分篤定，讓你不得不相信這是1982年發生的事實。”

而隨后登場的卡瓦諾則表現得異常情緒化，他的發言交織著憤怒與淚水，將炮火對準民主黨人。“我的提名確認過程是國家恥辱。”卡瓦諾說，他是精心策劃的“政治打擊”的受害者。

在共和黨人看來，福特控訴的背后推手是民主黨人。卡瓦諾被提名為大法官后，福特于7月30日寫信給民主黨參議員費恩斯坦，匿名舉報卡瓦諾。然而這一控訴卻在9月中旬——卡瓦諾大法官任命投票的前夕——被媒體報道出來。外界懷疑，是費恩斯坦特地向媒體泄露了此事。

在聽證會上，卡瓦諾誓言“自己絕對無辜”，“從來沒有性侵過誰——高中沒有，大學沒有，一輩子都沒有”。卡瓦諾不否認福特可能遭到過侵犯，但稱她一定是認錯了人。

“我的家人，我的名聲，全都因為這些突然而來的不實指控而被徹底摧毀。”卡瓦諾情緒激動地對民主黨人說，“你們可以在表決時擊敗我，但你們永遠不可能讓我退出。永遠不會。”

出席聽證會的共和黨資深議員格雷厄姆也大罵民主黨：“你們想要的就是摧毀卡瓦諾的人生，讓這個位置空下來，然后在2020年贏得大選。”他向共和黨議員喊話，如果有誰投下卡瓦諾確認提名的反對票，就是替這場他從政以來看到的“最無恥的政治陰謀”背書。

英國廣播公司稱，除了福特，還有兩名女性實名指控曾遭卡瓦諾性騷擾或性侵，不過卡瓦諾都予以否認。

2018版《關鍵判決》卡瓦諾在發言時將其提名確認過程稱為“國家恥辱”和“馬戲”，這兩個詞匯是1991年有過同樣經歷的大法官克拉倫斯·托馬斯用過的。當時，剛被時任總統老布什提名為大法官的托馬斯被其曾經的女下屬指控性騷擾，兩人也出席了聽證會。最終，托馬斯通過提名，擔任大法官直到今天。那場聽證會后來被改編成HBO電影《關鍵判決》，有媒體因此將卡瓦諾事件稱為2018版《關鍵判決》。

值得一提的是，1991年的參議院司法委員會成員全是白人男性，他們當時對托馬斯的強力護航和對女性的刻薄態度對后來產生了不小的政治影響。美國《紐約時報》說，1992年的美國大選被稱為“女性之年”，因為當選的女性議員明顯增加。

27日的聽證會結束后，特朗普在推特上發文力挺卡瓦諾：“卡瓦諾法官向美國人展示了我提名他的確切原因。他的證詞有力、誠實、吸引人。”特朗普還抨擊民主黨人的策略是“可恥的”，這整個過程是“虛假的”。

民主黨議員認為，福特的證詞令人信服，并呼吁推遲參議院的大法官提名確認投票，直至聯邦調查局將此事調查清楚。而大部分共和黨人支持卡瓦諾，認為福特的指控缺乏確鑿證據，并稱民主黨的目標是將確認投票推遲至11月中期選舉后。屆時，參議院的構成將發生變化，共和黨希望借卡瓦諾任大法官以鞏固最高法院保守勢力的希望或將落空。目前，共和黨在參議院具有51:49的微弱優勢。

美國《紐約時報》28日說，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計劃于28日就卡瓦諾的提名進行表決，參議院則預計在下周投票。如果到時候平票，主持參議院的副總統彭斯將投下決定性一票。據《華盛頓郵報》28日報道，共和黨內有三人可能“跑票”，他們都拒絕透露自己的決定。

“沒有人是贏家”

在美國媒體看來，福特與卡瓦諾在電視直播中“互撕”的這一天，讓人們看到美國正在面對的絕非只是卡瓦諾是否應該坐在最高法院里的問題。“我們剛剛見證了一場戲劇性的聽證會與一個分裂的美國。”《紐約時報》說，福特與卡瓦諾相繼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做證的間隔不到一個小時，但他們展示出的現實的鴻溝如此之大，這體現出美國社會已經分化為兩種背道而馳的現實，恍若一個邊界內存在兩個國家。

《紐約時報》稱，在特朗普時代，美國越來越“部落化”的說法已經是老生常談。每一方都嚴守各自的角落，都相信自己選擇的信念，并在政壇與媒體中尋找能加強自己信念的信息。而卡瓦諾提名大法官引發的這場爭斗，進一步加深他們在性、政治、權力和法律之間的“交叉領域”上存在的分化。

CNN感嘆道，“這是一次對分裂的政治體系詛咒般的控訴”，“鑒于其暴露出如今這樣一個政治體系完全無法在性侵指控等嚴肅問題上找到共識，這無異于‘國家悲劇”。

美國保守派雜志《聯邦黨人》高級記者約翰·丹尼爾·戴維森撰文說，27日的聽證會是一場盛大的鬧劇，無論發生什么，沒有人會是贏家——一方始終認為另一方在對正義進行極大的嘲弄。如果卡瓦諾成功被任命，那么自由派將永遠會宣揚共和黨無視女性的“可信主張”；如果民主黨人設法攪黃卡瓦諾的提名，那么右翼美國人不僅會對共和黨人的屈服而憤怒，他們也會傾向于相信未來的性騷擾及性侵指控只不過是政治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