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蘭
那一年,我從車間調到檢驗科工作,與甜姐相識。甜姐是檢驗科的班長,甜姐本名田維琦,由于她性格開朗、風趣,我們都稱她“甜姐”。
田姐長我五歲,是六九屆初中畢業生,十六歲去內蒙古插隊,在兵團待了十多年。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她總是吸引著我,我總愛纏著她,聽她講在兵團里的事。當年,小小年紀的她,在一片鑼鼓鞭炮聲中,胸戴大紅花,神氣十足,遠離城市,來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高興得手舞足蹈,任性地在草原上撤歡兒。
兵團生活讓這些半大孩子們,學會了騎馬、打槍、放牧、收割……
兒行千里母擔憂,有一年,母親去幾千之外的兵團看望她,高興得她一夜沒合眼,清早,趕著團里的小驢車去接母親,因為,母親下車的地方離駐地還有好幾十里路,草原上趕上下雨,會形成許多“小海子”,就是一汪一汪存留的雨水,泥濘、濕滑。趕了一晌午的路,終于接到了手提瓶瓶罐罐的母親,見到女兒,母親的眼眶濕了……她卻手搖長鞭“嘚兒駕”趕著驢車,哼著小調:“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叭叭地響……”坐在車上的母親,眼見小女兒的風采,心想,這個小車把式還不賴。
后來,甜姐回城了,上班在離家不遠的半導體器件廠,成了家,有了可愛的女兒。但是,天有不測風云,一次在車間工作時,她在將清洗后的二極管送入高溫烘箱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用酒精脫水后二極管,燒杯中還有殘留的酒精,與工作服摩擦產生靜電,瞬間,騰空升起一個大火球……“著火了”!此時的她鎮靜地與同伴拿起滅火器,迅速地將火撲滅。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燒傷主要在面部,一張美麗的臉,從紅腫、流水、結痂,表皮都變成了黑色,結痂后,更像是戴著一個黑色的鐵面具……面對這一災難,她將痛深深地埋在心里,向年邁的雙親隱瞞了疴隋,面對深愛她的丈夫和剛剛一歲多的女兒,那一刻,她欲哭無淚。
善良的她沒有向廠里提出過多的要求,也未曾享受工傷的待遇,她說小小的意外,讓自己遭受不堪想象的痛苦,廠領導很重視,給自己提供各種幫助,解決了許多家庭困難,如果再算工傷,唯恐廠里為此背上黑鍋。事故在她美麗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而心靈深處的傷痕,是我們無法想象的,但她依然開朗、快活,只要她在總是能聽見那銀鈴般的笑聲。
我常常跟她說,一定把你的青春、你的足跡記錄下來,我等著看啊,因為,我知道她寫作已經完成了一半。幾年以后,我再見她,迫不及待地問她,寫完了沒,我還要看呢,她喃喃地說:我全給刪除了。什么?我呆呆地瞪大了雙眼,一時語塞……她說,往事不堪回首。說的時候,眼淚噙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