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就扎根可可西里無人區，這樣的青春是為了什么

萬承源

索南達杰保護站是可可西里建立的第一個自然生態環境保護站，是反偷獵工作的最前沿基地。該保護站現有11名隊員，目前站上有3人，其余隊員正在巡山或輪休。保護站的名字，正是為了紀念1994年為保護藏羚羊遇害的反盜獵英雄杰桑·索南達杰。

龍周才加是一名來自青海玉樹的28歲藏族青年，目前在保護站擔任副站長。

龍周才加16歲時就來到可可西里的保護站工作，那時他還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與這片廣袤土地最初的淵源，是來自于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里面救援隊員犧牲的那一幕令他印象深刻，他想去了解，卻苦于不知道影片的名字。

后來他才知道，那部影響了他人生方向的影片名字，叫《可可西里》。

剛到保護站的時候，龍周才加面對過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值班、一個人接待的日子，但他以異于同齡人的韌勁堅持了下來。在別人看來，他不論多忙多累，呈現出的永遠是飽滿的精神狀態。

在保護站，受到電影《可可西里》影響的年輕人不止他一個。今年22歲同樣來自青海玉樹的才索加，便是其中之一。

才索加最敬佩的人就是守護可可西里的前輩們，“沒有他們與盜獵分子的生死搏斗，可可西里就沒有現在這樣的成就”。

沒有盜獵者，巡山仍是最危險的工作

電影中，巡山隊長日泰的遇害讓觀眾唏噓，而在現實中，“索南達杰”保護站，正是以日泰的原型人物命名的。

由于一代代保護隊員的付出，自從2009年以后，可可西里就再沒出現過盜獵者的槍聲了。但龍周才加、才索加和其他可可西里保護者的巡山工作仍然雷打不動，執行著反盜獵、反盜采沙金，觀察生態環境的任務。

即便沒有盜獵者黑洞洞的獵槍，進入可可西里腹地巡山，仍是一項非常危險而艱苦的工作。

龍周才加等站上的大部分隊員，都親歷過2016年的一次生死救援。

當年8月1日，6名巡山隊員進入無人區。當時雖然正值夏天，但可可西里卻突然降雪降溫，同時正趕上雨季，無人區遍地沼澤與泥濘。巡山隊員食物告急，車輛深陷泥潭。

8月30日，救援隊與被困的巡山隊會合，兩隊共11人，還是無法挖出陷入泥潭的車輛。第二批救援人員趕來，依舊難以撤出。

直到第三批救援人員進入保護區腹地，9月5日上午，23人終于安全抵達索南達杰保護站。

在這里最艱難的一次巡護進行了整整48天。最難熬的是一個個夜晚，為了省油，巡山隊員坐在車里不敢開空調，實在熬不住就下車跑幾圈。幾十天下來，平時再強壯的漢子，也憔悴到了極點。

怕家人擔心，永遠“報喜不報憂”

保護隊員說，電影里的飆車基本上是看不到的，當年，盜獵分子與保護隊員都是在陷車、挖車中緩慢前行，保護隊員通常是跟著地上的車轍，一追就是好幾天。

返程路上，車輛陷入水洼中不動了，費了好大勁才把車給“挖”出來。

聽過前輩的故事，康巴漢子所具有的血性，讓龍周才加對盜獵者充滿好奇。他坦言，在自己心底，有時也想與這幫傳說中的惡人好好地斗上一場，想體驗前輩的傳奇經歷。

“但是站在小藏羚羊的角度，我希望永永遠遠、生生世世不要遇到盜獵者們。”

龍周才加的奶奶信佛，認為保護藏羚羊、救助野生動物是件非常高尚的工作，所以對他非常支持。但奶奶其實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并不知道龍周才加的這份工作具體意味著什么。“等到她知道非常危險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后了。”

龍周才加對家人“報喜不報憂”，他的QQ空間相冊設置了密碼，就是怕讓奶奶看到里面的照片，只會講自己又救助了多少只藏羚羊。

藏族漢子內心柔軟，拯救藏羚羊“孤兒”

也許是成了習慣，龍周才加、才索加等保護隊員一般不愿對外人說他們巡山時遇到的那些危險，更愿意聊聊他們覺得那些有趣的事情，還有他們與藏羚羊的故事。

在保護站，除了隊員，還住著6只兩個月大的小藏羚羊。它們都是保護站隊員平時巡查時帶回的“孤兒”。有的時候，是小藏羚羊因為身體孱弱而被媽媽遺棄；也有的時候，是遇到狼群時，母羊為了保護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去引開敵人。

保護隊員講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他們救助過一只小藏羚羊，那時候大家都睡在帳篷里，小羊就睡在隊員們的腳邊。半夜，小羊突然嗅到了狼或是棕熊的氣味，變得驚惶不已。龍周才加說，有的小羊曾經目睹過引開狼群的母羊死在面前，所以非常敏感。小羊拼命掙扎，把整個屋子都弄亂了。在確認周圍安全后，龍周才加把小羊抱在懷中，不斷地撫慰著它，小藏羚羊才終于慢慢平靜下來。

五六月，母藏羚羊會遷徙前往產羔地產崽。因此每年保護隊員都會拾到一些小藏羚羊，撫養一年后，在第二年藏羚羊路過時，再把它們送回羊群。除了每天用奶瓶按時喂三次奶，等小羊長到四個月左右時，保護隊員從幾個小時車程外的格爾木買來新鮮的嫩草，喂給它們吃。

“眾籌”無人機，保護站可空中巡查了

今年，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學生已是第二次來到可可西里索南達杰保護站。

高犇是能源與動力學院車輛工程專業的大二學生，他與同學根據所學專業知識，花費一個月時間改進了一臺油泵，讓其能夠適應可可西里高海拔的工作環境，贈送給保護站。

同時，他們還多方籌集資金，為保護站的隊員買來一架航拍無人機，并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從此，保護隊員可以從空中對保護區進行巡視。

隨著可可西里知名度的提高，每天都有人來到保護站參觀。隨意亂扔的垃圾隨之出現，甚至有人駕車前往無人區，遇到情況，保護隊員不得不前往救援。大學生們建議，如果前往可可西里的保護站，一定不要再給那里的保護者增添麻煩。

正是因為一代代保護隊員的全心付出，可可西里藏羚羊的種群數量得以回升。在離開可可西里前，高犇問龍周才加，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上十幾年，會覺得浪費青春與時光嗎？

龍周才加的回答讓這名來自城市的大學生慚愧而難忘，他說：“雖然可可西里對于人類來說是不毛之地，但對于野生動物來說就是人間天堂。動物的生命和人的生命是一樣的，我們沒有剝奪它們生命的權力，還有義務幫助它們把生命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