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 雨
今年家鄉最大的變化,是進村公路兩旁的地里鋪上了塑料薄膜,還新修了一條延伸到地里的水泥路。
爸爸說,水泥路是村里搞產業扶貧修的產業路,這些都是搭了產業扶貧的便車。我繞著產業路走一圈,發現蓋著塑料薄膜的地里種著花菜,在醒目的地方還立著幾塊鋁板,上面寫著“合作社產業示范基地”。村里有三四位中年婦女在給花菜澆水。
沒過幾天,我刷微信朋友圈,卻看到村支書在朋友圈感慨:“就近找工人都找不到,每天還要去很遠的地方接送。”
這是怎么回事呢?
后來和村里人聊天才了解到,我們這個村在2016年年末開展脫貧攻堅工作,主要根據縣、鎮的有關部門要求,將產業發展作為脫貧增收的主要途徑。

留守的老人和中年婦女的生計模式大都為養一頭豬、一群雞,種一些菜。蔬菜產業規劃,在沒有解決好銷路問題的時候,很難引起他們參與的興趣。
按照縣鎮產業扶貧規劃,打造“菜縣菇鄉”,村里以小組為單位,各自發展羊肚菌產業和蓮花白產業。但實際上只在一個村民小組發展了羊肚菌產業。
我家所在的村民小組發展蓮花白產業。蓮花白可以種兩季,我們小組開始種蓮花白的時間段是2016年11月至2017年6月,這也是原來村民種植傳統作物土豆、玉米的季節。
按照上級蓮花白蔬菜產業扶貧的規劃,我們組最肥沃的56畝地全部按照350元一畝地流轉給一位外地老板種植蓮花白。村民中流轉土地最多的是3畝。
參與土地流轉的村民按照自愿原則,只要符合要求就可以到基地打工。
但是我們組很少有村民去蓮花白蔬菜基地打工。據了解,去基地打工的村民一共有7人,其中有3位是六十多歲的老人。相對而言,老年人干活慢,很難符合基地的要求。而一直在基地打工的是4位四十歲左右中年婦女,因為她們能按照基地的種植要求既快又好地勞作。而我們組大部分村民是五六十歲的男性,他們拉不下臉,基本不會去基地打工。
當年那一季蓮花白的產量很高,但是正好遇上蔬菜收購低價期,再加上之前沒有如期修建完成產業路,造成交通不便。這一季下來,老板虧損了70000多元。蓮花白賣不出去,村民就把蓮花白喂豬。據說后來豬都吃“傷”了,就都壞在了地里。
由于這次發展蓮花白產業的失敗,此后一段時間,村里很難再找到人流轉村民的土地搞產業。
今年年初,鄉政府的領導班子就自己攬下我們組那56畝地種植蔬菜,雖然不再強制要求村民流轉土地,但要求只能種植南瓜、辣椒、花菜、土豆、紅薯等農作物,不讓種植玉米。村民認為這是在變相強制發展蔬菜產業。
從村民那里了解到,外地老板來種植蓮花白的時候,還能就近請到幾人打工,現在鄉政府自己做很難找到人務工。原本鄉政府倡導就地安排村民務工,并在村里找了監工,按60元一天的工錢算,但應者寥寥。
那為什么鄉政府攬下后,更難找人務工呢?
村民表示,當初在準備發展蔬菜產業進行產業扶貧時,鄉村干部也召開了村民大會,但只是在形式上征求村民的意見,并未真正考慮村民的愿望和想法。因此,雖然鄉村干部希望以自身行動調動起村民參與產業扶貧的積極性,但是,村民認為,鄉村干部的這種姿態,是按照政策要求規劃好了產業項目,需要的只是村民服從,并沒有充分考慮村民對產業扶貧的意見和建議。
鄉村干部沒有考慮到村里的情況。留守在村里的主要是老人和中年婦女。村民每家都會養一頭過年豬,等到快過年的時候家人團聚殺豬過年。這一頭豬的豬肉一般就管一家人一年的肉和油,按照習俗每年過年都是先吃完去年留下的肉,相應的又留下明年的。地里的玉米、土豆、紅薯、青菜一般除了解決家人的蔬菜外都用來養豬,這樣一年下來一家人的生計問題就解決了。
而蔬菜產業扶貧的規劃,對于進城的少部分村民來說是有益的,但對于大部分留守的村民而言,卻忽略了他們的生計需求。另外村里人認為,現在到處都在種花菜,花菜肯定會像去年的蓮花白一樣滯銷。
除此之外,村里留守的農民大多出生于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對他們而言,土地不僅僅是滿足生存的需求,還對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有著深刻的影響。一位大爺說,做慣了自己土地的主人,不想被管著,自己種地,想怎么種都行,自在。
村里在花菜基地干過活的一位婦女則抱怨道,掙點錢受氣,用她的話說:“大家都是熟人,在他那里做事就像我向他要飯一樣,那臉色太難看了,賺也沒賺到多少錢,早知道還不如不要。”
如此一來,便出現了村支部書記感慨就近找不到人務工的情況。?
評論
與村民無關的扶貧產業
扶貧產業基地找不到人務工的情況,主要是因為產業扶貧沒有真正帶動村民參與的積極性。村民無論是將土地流轉給私人老板還是鄉政府,獲得的實際收益都僅是土地流轉的那部分。用村民的話說,土地流轉掙的是死錢,并沒有活錢流進他們的腰包。土地又不能自由支配,村民們也就半推半就地把土地流轉出去,拿到流轉的錢后,產業扶貧似乎就和村民脫離了關系。產業扶貧變成了私人老板或鄉政府自導自演的產業發展,村民也就從最初的產業扶貧對象變成了產業發展的旁觀者。如此產業扶貧并未給村民帶來真正的持續的收益,這也就不能帶動村民參與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