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經偉

會館,是明清時期由同省、同府、同縣或者同業的人在京城、 省城或大商埠設立的機構,主要以館址的房屋供同鄉、同業聚會或寄寓。 為了擴大各自知名度, 聯絡人才, 會館一般都邀請名人撰寫楹聯以壯聲勢。下面賞析幾副湖南名人撰寫的會館聯。
左宗棠(一八一二——一八八五),字季高,湖南湘陰人。 晚清重臣,軍事家、政治家、湘軍著名將領,洋務派首領。 著有《楚軍營制》,其奏稿、文牘等輯為《左文襄公全集》。 他題北京湖廣會館:
江山萬里橫天下;
杞梓千章貢上都。
上聯描寫湖廣遼闊,橫亙天下; 下聯說湖廣的人才為上都所用。杞和梓都是做建筑的好材料,指代人才。 千章,指人才很多。 全聯氣勢磅礴,『萬里橫天下』的『橫』字境界全出。『千章貢上都』,則說明雖橫天下而不離心,巧妙地點明湖廣與京城的關系。
彭玉麟(一八一六——一八九零),字雪琴,祖籍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陽縣,生于安徽。清朝著名政治家、軍事家、書畫家。彭玉麟于軍事之暇,繪畫作詩,以畫梅名世。 他的詩后由俞曲園結集付梓,題名《彭剛直詩集》(八卷),收錄詩作五百余首。 他題金陵湖南會館:
棟梁萃杞梓楩楠,帶來衡岳春云,蔭留吳地;
源派溯沅湘資澧,分得洞庭秋月,照澈秦淮。
上聯說會館的棟梁之材來自衡岳,它帶來了衡岳春云,蔭被了東南吳地。衡岳即南岳衡山,借代湖南。杞梓楩楠都是優質樹材,四詞連用,比喻各類人才多。 下聯說會館所在地金陵(南京),在長江下游,由此可上溯至沅湘資澧,即湖南各地,沅湘資澧分流而下,流經洞庭,分得秋月余暉,又回到了身居的吳地而照澈了秦淮。 『分得』,巧喻了部分湖南人在金陵發揮的光和熱。用『春云』『秋月』來比喻湖南人對吳地的蔭被及其所發揮的作用,語意含蓄。上聯開頭的棟、梁、杞、梓、楩、楠,都是木部形聲字; 下聯開頭的源、派、溯、沅、湘、澧,都是水部形聲字,用得自然,給人印象深刻。
謝威風(一八一七——一八九九)字葆靈,別號溈山,湖南寧鄉人。 早年曾為左宗棠幕賓,歷任階州知州、肅州知州、寧夏知府。善書法詩文,墨跡遍隴右。尤工書法,求之者,日不暇給。 他題甘肅蘭州兩湖會館:
玉關柳色,隴上梅花,聽憑羌笛吹來,雅調都成塞下曲;
漢口夕陽,洞庭秋水,想到漁歌隊里,鄉心傾盡掌中杯。
上聯的玉關指甘肅的玉門關。 暗用唐代詩人王之渙《涼州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句,柳色也指《折楊柳》曲。隴上,指甘肅。又借用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詩句,梅花也指《梅花落》笛曲。 玉門關的楊柳是稀見的,隴上的梅花是美麗的。 但是通過羌笛吹奏起來,雅調《折楊柳》《梅花落》都成了反映邊地寒苦的塞下曲。 羌笛, 是古代羌族所用樂器; 塞下曲,是古代邊塞所唱的歌曲。 下聯濃縮唐代劉長卿的『漢口夕陽斜渡鳥,洞庭秋水遠連天』詩句,遙想長江水邊、 洞庭湖里,漁歌互答,無限鄉愁涌上心頭,只有傾杯暢飲, 才能消釋些許。 聯語化用古人詩句, 從聽與想兩個方面抒發兩湖子弟思鄉之情。上切甘肅,下切兩湖,情真意切。 同鄉人讀來確實能勾起鄉思離情。
李壽蓉(一八二五——一八九五),號篁仙,生于湖南長沙縣。 他文才卓越,善詩文,尤工對聯,被譽為『長沙才子』『湘中五子』『湖湘五子』,著有《天影庵聯語》,留有一百八十余副對聯。李壽蓉是『戊戌六君子』中譚嗣同的岳父。 他題山西湖南會館:
霜威出塞,云色渡河,李太白詠三晉遺風,今日猶如昔日否?
漢口夕陽,洞庭秋水,劉長卿寫兩湖好句,此鄉得似故鄉無?
『霜威出塞』二句,出自唐代詩人李白《太原早秋》:『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漢口夕陽』二句, 出自唐代詩人劉長卿《自夏口至鸚鵡洲夕望岳陽寄元中丞》:『漢口夕陽斜渡鳥,洞庭秋水遠連天。』此聯妙在既寫山西,又寫湖南;既寫古時景象,又寫今日情懷。 上下聯對仗工穩,且均由唐代名人詩句生發開來, 引出富有詩趣的提問,委婉巧妙,清新明快,氣韻不凡,極富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