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增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年級老師的綜合辦公室。我拿著數學練習冊來向數學老師請教,剛好那天辦公室的老師都去開緊急會議了,只剩下一個戴眼鏡的美女姐姐在那兒。我是老師辦公室的常客,看見多了一個陌生人,愣了一下。她看見我,好像比我還緊張:“同學你好,你找誰……有啥事嗎?我是剛來報到的新老師。”
我一下子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向她求助:“老師你好,我能問你數學難題嗎?”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那個……數學難題呀,我試試看吧!”我心里暗暗叫好:新老師的態度就是謙虛!
“哦,這是雞兔同籠的類型題……看到那么多雞腿兔腿我就頭暈,這個難題估計一時半會兒我是搞不定的。這位同學,真是對不起呀!”
我還不死心,趕緊又翻了幾頁,問另外一個題目:“雞兔同籠的題確實讓人頭痛,要不老師你幫我看看這個牛吃草的應用題吧?”
“牛吃草的題啊……”這位新老師顫抖著手接過我的練習冊,仔仔細細地反復看題目。我看見她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我暗暗嘆氣:這位像姐姐的老師估計跟我一樣,數學也是不靈,即便當年學過,估計這么多年了,肯定一點兒都不剩地還給她的數學老師了。
同是天涯數學盲,相逢何必多為難啊!我趕緊替她解圍:“這兩道題我想了三天都想不出來,我估計就是我的數學老師親自出馬也夠嗆!老師你是教哪科的?語文、歷史,還是政治?”我覺得她應該是那種優雅樂觀的文科老師。
美女老師笑得很羞澀:“你都猜錯了,我是音樂老師,數學都忘光了,估計數數只能從1數到7,再數下去就是‘1了。因為哆來咪發梭拉西哆嘛,哈哈!”
我很配合地哈哈大笑,好久沒遇見過這么有自嘲精神的老師了。還是呆萌呆萌的那種美女老師,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就在我們即將陷入尷尬時,老師們剛好回來了。我趕緊小聲地對她說:“我還是去耗費數學老師的腦細胞吧,老師你忙你的,謝了!”
美女老師用手在額頭上擦了一把汗:“幸虧你的數學老師及時回來救急,不然我要昏死過去了。”
很快,我們就認識了這位新來的音樂老師,她的名字叫柳妍。自第一次見面之后,我就對柳老師有種莫名的好感,漸漸發現她真的跟別的老師不太一樣。她勇于在學生面前自爆其短,比如她說中學物理的電路圖對她來說永遠是噩夢,最怕的數學題就是“雞兔同籠和牛吃草”,還有數學題中的“動點P”的題目,每次看到這三類題目她就會出現心跳加速、血壓升高、頭暈目眩等癥狀。
每次上音樂課時,柳老師都會給我們講各種各樣的趣聞和糗事。她說她是個“路癡”,隨便拐兩個彎就感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她喜歡吃西紅柿,看見西紅柿的圖片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很奇怪,同學們并不會因此而看輕她、歧視她,反而覺得這樣的老師才是我們最偏愛的老師。
我們知道音樂老師是數學盲,大家都識趣地不再為難她,不向她請教數學難題。不過她的一次舉動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因為我們看到她居然去閱覽室借數學書,喜歡搞怪的班長問她:“柳老師,你借數學書看是想磨煉意志和忍耐力嗎?”
柳老師一笑置之:“不是,最近有點兒失眠,每次拿起這些書看,不出5分鐘,立馬就昏睡過去了,真是治療失眠的絕妙偏方啊。”我們聽后都哄堂大笑起來。
上學期數學期末考試時,我最后一個交卷,作為監考員的柳妍老師看了一會兒我上交的卷子,然后指著最后一個填空題說:“你這個題目大意了,少寫了一個字母,這次估計只能考98分。”
我仔細想想,確實疏忽了,但是連我考多少分都知道,那就太夸張了,我有點兒不以為然。
等到發成績單那天,我一看數學成績——赫然寫著“98”,這時我想起柳老師的估分,我的腦海里立馬跳出8個字——細思極恐、不明覺厲。仔細思量一下柳老師的進步真是讓人極其驚訝,雖然不明白她進步具體有多大,但從這件小事就感覺她已經不是昨日的“吳下阿蒙”,我應該對她刮目相看了。
果然到了這學期,我們再斗膽試著去請教柳老師數學題目,只要不是故意拿奧數題去刁難她,她基本都能應付自如。四處答疑解難的柳妍老師,她的倩影簡直就是一陣龍卷風,讓我們這群學生的心海都洶涌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我們對她的敬佩真的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一個音樂老師,自稱數學知識一點兒不剩地還給數學老師了,居然能迎難而上,短短一學期,就把我們的數學知識都學會了,當然也可能是她把還給老師的知識又一點點地摳回來了。我們不約而同地感嘆:這年頭連自稱“數數只能從1數到6”的音樂老師都變成數學奇才了,我們還有什么借口不把數學學好呢!
在柳妍老師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事在人為的決心與力量,還有什么比一個原本同病相憐的人最后變成神醫更能激勵人心的呢!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整天注視著她的笑臉,追隨著她的倩影,咬緊牙關,迎難而上,勇于攻堅克難,最后在面對全區統考時,我們班的同學在數學科目上都考出了滿意的成績。
(編輯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