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捷
雖然日出與日落不過是太陽在不同時段和不同方位的不同狀態(tài),本質(zhì)依舊是位于太陽系中心的那顆大火球,可日出與日落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日落時一天將近結(jié)束,人們經(jīng)過一天的奔波,染了塵土和疲倦,望著那輪不再發(fā)熱的太陽沉沉落入地平線,黑暗迅速占領天地,總是會生出蕭瑟的感覺來。
日出給人的感覺則不同,人剛從酣睡中醒來,天地和頭腦一樣都還在混沌的宇宙中朦朧,日出的升起,昭示著一天的開始,也帶我們迎來了一個新的周期——“觀察那偉大誕生的景象,看火、熱、生命、光明怎樣一起來到人間”。
在四季天候規(guī)律的溫帶,對日出的感官也許并沒有那么強烈,而我在北歐的那些時日,卻是深刻感受到了。冬天時,十點左右才天亮,在教室里上一節(jié)課,再出來,已經(jīng)日落許久了。行走在路上,就算有車燈和路燈,那種沒有日光的黑暗卻是令人抓狂的,北歐的抑郁率和自殺率一直高居不下,不知是否與此有關。
終于等到春日臨近,日照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趕早看日出,坐在海邊長椅上,看著天色先是蒙蒙亮,逐漸泛起了魚肚白,最終那輪溫熱的太陽遙遙升起,就像屠格涅夫描述的那樣:“在舒展著云層的最高處的兩邊閃爍得有如一條條發(fā)亮的小蛇,亮得像擦得耀眼的銀器”,遂折服于自然的力量。對于日出的描述,沒有一位偉大的作者能夠?qū)⑺枋龅奖M善盡美,海涅覺得它像是“洪水泛濫的平原中間,只是這里或那里漏出來一塊塊干的土壤”,劉白羽覺得日出之時,“整個宇宙就像剛誕生過嬰兒的母親一樣溫柔、寧靜,充滿清新、幸福之感”……
一千個觀賞者眼中就有一千種不同的日出,而每個不同地域的日出又有著不同的特色。海上觀日出,常覺自然的寬廣與人生的渺小;山頂觀日出,磅礴云海中翻出的那一小節(jié)日頭,讓人對生命的新生肅然起敬;廣闊的田野中,看到太陽從遙遠的地平線升起,自然萬物緩緩蘇醒,更感覺到了日光的偉大。
日出是自然給予我們的一次又一次新生。生于海邊的我,身在福中卻不知,少時仍在故鄉(xiāng),卻從未早起趕??慈粘?,反而后來客居他鄉(xiāng),愈發(fā)想念海上日出。每每旅行在外,遇到有海的地方,總是會爬起來看日出,只不過那時才有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之感,早起時常覺寂寥與冷靜,等到了海邊,才發(fā)現(xiàn)這一日原來是陰天。日出也是常看常新的,因為隨著人的成長,心境的變化,哪怕是同一片日出,也會看出不同的感受,更何況每日升起的太陽,隨著年月的變化,也總是不同的。
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等待日出的心情是激動還是彷徨,等太陽真的升起時,內(nèi)心終于還是會復歸平靜,那一輪新生之日仿佛有神奇的魔力,以掃除一切陰霾之勢撫平了人內(nèi)心一切嘈雜的情緒,看著它,就會被壓倒一切的力量折服,心中空空如也,寂靜如斯,難怪在一切神話之中,太陽神總是光普照世、孔武有力的形象。因為它是給予世界新生、希望和力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