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祎彤
時光是一條河,終年都那樣緩緩流淌;時間也是一縷煙,你以為存在的時候,它卻已經消失了。流水挽不住落花,陽光留不住白雪,但總有一幕,永不會在我的記憶中擱淺。
我的童年時光,大部分都給了村里的那間小平房和旁邊的小園子。那時候陪著我的,只有爺爺和奶奶,雖只有祖孫三人,卻也足夠快樂。清晨,當我還賴在被窩里時,爺爺早已經到園子里練他的劍了,而奶奶就在廚房里忙得團團轉。那個時候的農村沒有天然氣,沒有高壓鍋,想要燒水做飯必須靠廚房里的那個爐子。所以奶奶每天老早就起來,先將前一天晚上爐底的灰用鐵鍬扒出來,再將一些舊報紙、破棉花、枯樹枝等通通放進爐子里,用火柴劃好火,再扔到柴火上。“騰”地一下,火柴引燃了那堆可燃物,爐子上面的水也跟著燒起來。忙完了這些,奶奶又開始忙起早飯來,經常弄得灰頭土臉的。所以在我印象中,每當我打著哈欠走進廚房時,都會看到水燒開時蒸騰而上的水蒸氣,還有在里面忙碌個不停的奶奶。
小時候,園子里種了許多草莓,因為不上化肥的緣故,草莓個個又小又酸。每次吃草莓的時候,奶奶就拿來一碟白糖,我邊吃邊蘸,酸酸甜甜的滋味一直融化到心里邊。
讓我真正感到奶奶老了,是在去年除夕。
我原以為,奶奶做菜放鹽的時候一定是手沒穩,所以菜格外咸;做湯的時候一定是火候沒掌握好,所以做出來的湯有些寡淡;擦桌子的時候一定沒用力氣,所以桌子上面還有油漬……直到那一次她送我,我才明白。
吃完飯后,奶奶硬要送我到車站,我一路拿手機嘻嘻哈哈地和同學在熱聊著,回頭看時,奶奶已經被我落下很遠了。再看她的走路姿勢,雖然不是一瘸一拐,但明顯有些吃力。我急忙跑回去扶著她,問她腿怎么了。她一邊孩子氣地噘著嘴,一邊喃喃自語道:“前兩年摔了一跤,這膝蓋就落下了毛病,真是的,沾點涼就疼?!蔽覂刃囊粍樱劭舨唤麧駶櫫耍φf:“您別走了,就站這兒吧,我自己走就行?!蹦棠踢@次很聽話,就乖乖地站在那兒,看著我一點點走遠。一個古稀的老人,就那樣站在風里、路口里,好像在歲月里,站成了自己的一生。那一幕,一直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到今天,即使有了奶油味的草莓,我還是會蘸著糖吃。媽媽說我:“草莓那么甜,還蘸糖,牙不要啦?”我只是笑著回答說:“你不懂。”
因為那里面,有甜甜的、滿滿的愛的味道!
吉林省長春南湖實驗中學 指導教師:劉波
長大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情,不是聽見了骨骼拔節的聲音,而是看到了最疼愛自己的那個人站在時光深處,一日復一日地衰老。當記憶倒退回童年,鄉下的小平房里,水汽蒸騰的廚房中始終忙碌的那個人,是從前的奶奶;教會我吃酸草莓蘸白糖的那個人,亦是從前的奶奶。而今,從前的奶奶被擱淺在了記憶深處,菜格外咸,湯有些淡,桌子還有一些臟,這樣的奶奶確實令作者不大明白。但接下來的一場“目送”,讓作者陡然發現了時間的秘密:原來,奶奶老了,再也追不上作者成長的腳步。即便時光無情地掠過奶奶蒼老的身影,但溫暖的記憶猶在,親情的味道猶在,它們足以慰藉人生。
【適用文題】親情的味道;溫暖的記憶;那一刻,我讀懂了生活……(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