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秦嵐，我才不做誰的『白月光』

◎文／洛櫻城

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清宮古裝劇《延禧攻略》話題不斷，因出演富察皇后一角，秦嵐又一次“紅了”。劇中的富察皇后37歲，而秦嵐本人與“皇后”同齡……37歲，一個女演員的最佳年齡已經過去，然而，作為一個演員的黃金時代正在到來。這個無論形象還是演技都可圈可點的演員，終將一壇少女美釀成了醇厚溫酣的女兒紅。

始于顏值，陷于氣質

說到秦嵐，繞不過“看臉”這檔事，就好像是注定要吃這口飯的。模特出身，20歲開始拍戲，21歲便被欽點為瓊瑤女郎，飾演了《還珠格格3》中知畫一角。她那一雙仿佛清泉落底的星星般的桃花淚眼，讓瓊瑤都忍不住夸贊：秦嵐一滴淚，天上一顆星。

然而，說到秦嵐的演員生涯，可謂是高開低走的現身說法了。

當年，憑借知畫一角，秦嵐又接下了瓊瑤的另一部大劇：《又見一簾幽夢》。劇中她飾演的汪綠萍本是一個心高氣傲的舞蹈家，可在發現了男友和妹妹互生情愫后，意外發生車禍無法再起舞，自此心理扭曲，變得瘋狂又極端。

這兩個性格鮮明的角色，讓秦嵐順利走紅，可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壞女人”太過深入人心，以至于秦嵐的演技雖然出眾，觀眾緣卻始終不怎么樣。何況，美貌帶給她的先機很快便露了短，受形象所限，找來的角色不是單純到傻的“白蓮花”，就是心機過剩的腹黑女。她也嘗試了許多不同風格類型的作品，卻如同細碎的石子落入水中，激不起大的浪花。

好在，紅與不紅，有沒有人氣，也不是評價一個演員好壞的標準。一個愿意在演技上精心鉆研的演員，一定會閃閃發光。

2009年，她拍了陸川導演的《南京！南京！》，在劇中飾演唐天祥（范偉飾演）的妻子唐太太，得到一致好評。而秦嵐的演技真正發生蛻變，是在《王的盛宴》里。當年，劇組全國海選虞姬，聲勢浩大，后來聽說秦嵐入組，以為她順理成章又要演美人，豈料，她的角色非但不美，還是個被毀容的老婦人——劇中，她飾演漢高皇后呂雉，80%的戲都在老年時期。血雨腥風中，呂雉從普通村婦蛻變為一個運籌帷幄的政治家，從一往情深、忍辱負重，到陰狠毒辣、滿腹心計，最后秦嵐甚至演出了晚年呂雉身上斡旋于權力爭斗的那股陰森寒意……因為在《王的盛宴》里的出色表演，她獲得了第7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配角”提名。

去年，《延禧攻略》找上門來的時候，秦嵐36歲，恰好是劇中富察皇后相仿的年紀。開拍前，她專門到故宮乾隆親自設計的江南小院去看了看，就因為乾隆與富察皇后曾在這里住了8年。她還找來了乾隆寫給富察皇后的詩，“你能感受到那種情感的細膩。”秦嵐說，這種感觸融化在她的角色里，第一次出場，便與過往的皇后不同：富察皇后穿著一件雪灰色清宮常服，手中握著一把素白淡雅的茉莉，翩若驚鴻，氣質卓然。

在很多人看來，《延禧攻略》中的富察皇后像一抹“白月光”，既沒有高貴妃的囂張跋扈，也沒有魏瓔珞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在這些個性突出的角色之中，富察皇后似乎并不出彩。秦嵐說，如果放在早幾年，她可能更愿意挑戰那些出挑的角色，但如今她覺得，能將平和的角色演出層次，更是一種考驗。“富察皇后最難演的地方在于，你要通過表演讓她的‘穩’壓住所有的氣焰，要對抗，卻又不能太張揚。這樣的表演需要做減法，需要用你內心強大的氣場來控制。”

生活要面，戲好要爭

37歲的秦嵐，人生中做過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當演員。

秦嵐是沈陽人，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爸爸是國企職工，媽媽是會計。打小，她就是個面瓜（形容人老實沒本事），小朋友們都想當科學家、老師、醫生，就她特想做公交車售票員。她就覺得售票員頂厲害，能記得誰買票誰沒買票，能去好多地方。父母有心培養她學鋼琴、學舞蹈，結果都失敗了。沒有文藝細胞，那就腳踏實地吧，考大學的時候媽媽給她選了會計專業，希望將來她能找個對口工作。

考試，秦嵐永遠是中下游，媽媽責怪她：“你看人家。”秦嵐永遠都回一句：“你看我后面還有呢。”“不喜歡跑到最前面”是秦嵐的人生態度，她愛熱鬧，身邊總裹著一群朋友，她就愿意待在中間，這是她的舒適區，她喜歡把自己放在安全的位置。

剛上大學那會兒，模特大賽開始流行，秦嵐悄悄報了名，就在家每天穿著10厘米的高跟鞋，貼著創可貼練貓步。媽媽從來沒見過面性子的秦嵐對什么事情那么充滿熱情，于是也沒有反對她去參加比賽。在家里走順了，秦嵐就出去在馬路牙子上走貓步，就覺得特有意義，世界好像拓寬了一個廣角。

最終，秦嵐奪得了大賽模特組全國十佳金獎。之后，秦嵐背井離鄉來到北京，成為“北漂”。

從知畫到富察皇后，中間隔了16年，也是秦嵐真正開始成長的16年。

拍完還珠后的那幾年，秦嵐接了很多劇。那時候精力旺盛，一年拍100多集戲。有一回在橫店拍一場下河的戲，1月份的天是真冷，河上結了一層冰，她還在生理期呢，心一橫就下到冰水里。那次她是真的體會到什么叫刺骨的寒冷了，就是骨頭縫里面都是寒氣，刀割一樣。

跟吃苦相比，“怕”是秦嵐最大的心魔。她不是表演科班出身，能得到瓊瑤賞識，已是求之不得。演《還珠格格3》時，秦嵐是劇組最小的演員，還沒有感情經歷，只能規規矩矩地說臺詞，導演說怎么演就怎么演。作為第三者插足，觀眾不喜歡“知畫”，秦嵐也不喜歡，覺得太符號化，不夠深刻。十幾年后再來看這個角色，之所以討厭，不在“知畫”這個人物，而在于“自己那么演”，秦嵐說，換作現在，她會把知畫演得足夠真誠，壞就是壞，不做作。“二十多歲的時候，很多角色沒有吃透，會覺得你的表達沒有那么深刻，但隨著成長，你會吸收到很多，都會在你的角色里。每個人最美的樣子應該都是二十幾歲，但人生最好的狀態，可能不是那個時候。”

有一段時間，她發現她的記憶里沒有角色，只有“又化妝了，又卸妝了”，每日迎來送往，從早拍到晚，“疲憊到害怕”。她直言，不想再拍了。

那是2005年，正是電視劇市場需求正旺的時候。秦嵐就想，如果不做演員，這輩子大概會成為一個漂亮的女會計，度過平淡的一生。“我又不用替父還債，差不多就好了。”她開始旅行。在西班牙，她每日早起，坐在海邊的椅子上，看別人遛狗；在巴黎，看情侶吵架，和好，忘情擁吻；在教堂，看當地人做禮拜，誦經，“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毛孔都張開了。”

心沉下來了，選擇才能叫選擇。

接了《南京！南京！》的劇本，原本唐太太這條線只有三場戲，人物的設置只是為了凸顯戰爭對一個普通家庭造成的傷害。秦嵐找到導演陸川要求加戲，她覺得一個家庭不能只靠男主人一條線貫穿，他拼命保全的不止是他作為知識分子的體面和對國家的忠孝，他保全的更是他的家庭，如果家庭成員弱化了，這條線也就沒那么深刻了。陸川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加了戲份，還增加了女兒和妹妹兩條輔線，讓這個家庭的戲劇沖突更加飽滿。事實證明，秦嵐的戲加到了刀尖上，原本只有三場戲的她最終成了戲份最多的女演員，這條線的戲劇爆發力也達到了至高點。

《延禧攻略》找到秦嵐時，她也要加戲，她不滿富察皇后只是母儀天下的姿態，這時的秦嵐早已學會吃透角色。有一場戲，讓觀眾印象深刻，純妃為殺死七阿哥，設計了一場大火。富察皇后見到火勢，不顧一切地沖向火海，搶出孩子，卻看到他已經沒了氣息。此處，為了演繹出極致的痛苦，秦嵐特意加了兩聲粗喘，身體抽搐，然后才大聲喊出：“永琮，永琮。”那聲音猶如杜鵑泣血，悲痛欲絕。后來皇上示意太監拿走永琮的尸體，勸慰皇后要振作起來時，秦嵐的眼睛一直沒有眨動，表情里既有空洞，又有猙獰。不為人知的是，這場戲是秦嵐自己設計的，并且拍了一條就過了，導演惠楷棟說拍的時候整個劇組都在流淚，每次回放他都不忍再看。

不是科班出身，秦嵐的演技是在鏡頭前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拍這部劇時，佘詩曼42歲，聶遠39歲，秦嵐36歲，都過了傳統意義上演員最好的年紀。好在，市場越來越尊重實力派，成功絕非偶然，這些角色只是個機會，真正讓他們熠熠生輝的，是他們出色的演技。

做自己，從不是誰的“白月光”

秦嵐總被自己的工作人員吐槽有點二，還傻。她與富察皇后的確有幾分相似，工作中雖是秦老板，卻溫柔和善，“我個性比較包容，不喜歡在工作中挑刺兒，就喜歡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吃吃喝喝，然后把工作做好。”說到觀眾對富察皇后的喜愛，秦嵐笑著說：“可能很多職場人會喜歡這個暖暖的上司，皇后擁有權力，但沒有肆意放縱，總是一次次庇佑手下的人，誰不想要這樣的好領導？”

秦嵐是個耿直率性的東北大妞，做客鳳凰娛樂，問她整容了沒，她大大方方地說打了瘦臉針，還夸自己：“這是為了上鏡好看，是敬業。”問她想演小鮮花嗎，她回：“都三十幾歲了，你不能演十八歲吧？最多二十多歲吧，我扮一扮努努力還行。”主持人讓秦嵐想一首代表愛情的歌，經紀人暗示她可以說自己的歌，秦嵐自言自語地咕噥：“又不是什么好歌。”錄《新舞林大會》時，秦嵐沒跳好，對著鏡頭說太累了，很想被PK掉，導演組急得兩三個人輪番引導，才把她的話語引上了“正能量”的狀態。

2012年北京那場特大暴雨，曾有人拍到秦嵐自己開著車在雨中救人，她在微信朋友圈里一直更新自己的位置，讓朋友轉發給需要幫助的人。這些年，秦嵐做了很多公益活動，為貧困孩子、留守兒童募捐，為農民工子弟送溫暖，為善行者公益徒步籌款……她說自己所做的其實都是舉手之勞，但做了，卻可能對受助者的一生都有改變和幫助，“公益是一種循環的能量。你的身份讓你有更多曝光，有更多的人關注你，所以就要多做一些好的引導，這才是公眾人物應該有的樣子。”

這樣的性格，自然是招人愛的。秦嵐的情感經歷中最為轟轟烈烈的，就是跟陸川的那段。兩人因戲生情，才子佳人，一時間傳為佳話，還曾在記者招待會上親口宣布好事將近，奈何終為鏡花水月。如今陸川也已結婚生子，依然會有記者扒問往事，秦嵐淡淡笑著，并不直擊靶心，“你們知道陸川的綽號叫什么嗎？他特別完美主義，拍戲玩命死磕，劇組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陸慢慢’（路漫漫）。”停了片刻，秦嵐望著記者認真地說：“我真的很感激陸川，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做一名好演員。”

37歲，一個女演員的最佳年齡已經過去，然而，作為一個演員的黃金時代正在到來。對于秦嵐而言，下一個高峰要等多久，她也不知道，“我不用有什么遠大的理想。我是一個很能自我化解的人，不太會難為自己，比較安于現狀，也不會太慌。”

心下歡喜，這個無論形象還是演技都可圈可點的演員，終將這壇少女美釀成了醇厚溫酣的女兒紅，下一步，就算走勢落寞，或消隱幕前，她始終都會是那個忠于自己，美好的秦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