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秘境 一場輪回

撰文/攝影_盧米亞（署名除外）

七百多年前，一個叫滿者伯夷的王國羞辱元朝使臣，忽必烈一怒之下從泉州派出千艘軍艦，試圖征服這個萬里之外的海島。但滿者伯夷立刻反戈一擊，打退元軍，成了爪哇島上最強的統治者。一半靠著陰謀，一半靠著武力征服，這個國家慢慢踏上了對外擴張之路，最榮光的時候，控制了海上通道。當遠洋船隊從歐洲源源不斷出發，駛向這個香料原產地，歐洲人也開始了無盡的全球貿易腳步，直至整個爪哇地區淪為西方文明的附庸。

Tips

依照中國古人的標準，爪哇國大概就是最遠的國度，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座島嶼，是中國曾經的一個進貢國，也是中國人下南洋的一個落腳點。如今，爪哇在行政上由萬丹、西爪哇、中爪哇、東爪哇四個省和雅加達、日惹組成。

若說高棉人是雨林中出政權，那么爪哇人是在海洋上建立尚武精神，滿者伯夷是其中的一個縮影。如今這些王朝的興衰沉浮早已成了煙云，海與火在茫茫印度洋之中翻滾著熱烈與蒼涼，世間輪回，佛教、印度教、伊斯蘭教在此交替鳴響著信仰與文明。

南緯8度，說不清的顛簸與流離后，遇見在每一個街角。從落地雅加達，我一路向東，抵達每一處想象。第一站落地日惹。雅加達是爪哇的金融和工業中心，而日惹卻是爪哇的靈魂。這里有最地道的爪哇語，還有最為輝煌的爪哇藝術文化和傳統風俗。當然，這里也具備典型的東南亞城市的炎熱、混亂與嘈雜。

日惹的建立要歸功于Mangkubumi王子。他在1755年重新奪回馬塔蘭王位，并修建了日惹皇宮。其后，他成為蘇丹，建立了17世紀以來最強大的爪哇國。這里也一直是抵抗殖民統治的象征。1948年，荷蘭人占領了日惹，愛國的蘇丹將自己關在皇宮里，并讓反抗殖民侵略的戰士以皇宮為總部。由于爪哇人民將蘇丹視為神明，荷蘭人不敢與蘇丹對抗，擔心激起數百萬民眾的怒火。最后由于蘇丹對反抗侵略的支持，全國獨立后日惹也獲得了特區的地位。

日惹皇宮是伊斯蘭文化和爪哇文化的混合體，又具歐洲風格

普蘭巴南中沉思的少女

日惹皇宮是舊日蘇丹的住所，時至今日，舊日蘇丹一族依舊居住于此，雇傭1000名居民為其服務。

盡管日惹皇宮散發著舊日歲月留下的滄桑，但是日惹最耀眼的兩顆明珠卻是屬于普蘭巴南和婆羅浮屠。普蘭巴南是印尼最大的濕婆神建筑群，供奉著印度教的三位主神——濕婆、毗濕奴和羅摩。普蘭巴南的所有寺廟建于8-10世紀，當時爪哇南部由信奉佛教的夏連特拉王朝統治，北部由古馬塔蘭印度教徒桑賈亞統治。約在9世紀的后半葉，兩個王朝進行了聯姻，兩個王朝也得到了統一，使得普蘭巴南的寺廟群在建筑和雕塑上兼具印度教和佛教元素。經過兩個世紀極具創造性的建設之后，印度教爪哇國王們遷移到了東爪哇，普蘭巴南也隨之被遺棄。之后的地震、尋寶者及尋找建筑材料的當地人加劇了對這里的毀壞。

我乘著出租車到達普蘭巴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多，天色已經灰暗。沒有見到期待中的恢宏落日，卻坐在低矮的石磚上等待游人退去，等待黑暗來襲的縹緲。透著灰暗的光線，精美的雕刻在宏偉的廟宇上栩栩如生。雖然這里規模并不大，但每一座都極其宏偉高大。

日出日落在婆羅浮屠剪出迷人的影子（攝影_陳川）

爪哇的婆羅浮屠、柬埔寨的吳哥窟、印度的泰姬陵以及中國的長城被合稱為古代東方四大奇跡，這使得多少亞洲的古跡隨之黯然失色。歷盡默拉皮火山的爆發、恐怖主義的炸彈襲擊以及2006年的地震，婆羅浮屠依然屹立不倒，保持1200年來的神圣，不曾改變。

夏連特拉王朝的統治者在750至850年的某個時期建造了婆羅浮屠，然而隨著佛教的衰敗以及權力的中心轉移至東爪哇，婆羅浮屠在落成不久后便荒廢，被人類忘記。默拉皮的火山灰密封不透，佛塔群下沉，婆羅浮屠隱匿于茂密的熱帶叢林中幾百年，直到19世紀初才被清理出來。

婆羅浮屠屹立在長寬均為118米的地基上，下有6層方形平臺，上有3層圓形平臺，4條階梯直通頂層。這里被認為是佛教宇宙觀在石頭建筑上的體現：始于平凡世界，旋轉上升至涅槃或開悟?；沓錆M各種欲望的“欲界”，方形平臺代表追求感官享受的“色界”，圓形平臺已經上升到擺脫了肉體、追求精神愉悅的“無色界”。人們從欲望世界逐漸升華到無欲無求的佛教天堂，脫離三界輪回、進入西方極樂世界的佛教觀念在婆羅浮屠佛塔上得以詮釋。

南半球的陽光炙熱，身旁游人攢動。一陣遺憾涌上心頭，能在黎明時分在婆羅浮屠遺址中欣賞美麗的日出，即使是感受清凈也可以說是人生中最純凈的體驗。

大千世界在這里回歸寧靜（攝影_陳川）

布羅莫火山是一座活火山，有著猶如月球表面般的神奇地貌 （攝影_Jan）

一個夜晚后，我離開了日惹。下一站，是期待中的火山之行。火山之行，從泗水開始。出了車站，一個舉著寫有我名字的牌子的帥小伙在出站口尋覓著，這是我此行火山的向導。他叫Aji，在泗水上大學。

印尼號稱“千島之國”，風景如畫的島嶼中居然有120座活火山，布羅莫火山是印尼最熱門的火山目的地之一。從泗水出發，四個小時后，我們到達了布羅莫火山腳下的酒店。凌晨三點起床，我們前往火山觀景臺。這里建有多個觀景臺，但基本上是人山人海。Aji帶著我沿著觀景臺旁的小路繼續往上走，小山坡的視角相比觀景臺來得更高，人也更少。天空點點繁星，面前的火山還是一片黑暗。天際線慢慢亮起，黑暗中的曙光會讓人欣喜。

天色開始蘇醒，昏暗的光線勾勒著火山群硬朗粗獷的線條。布羅莫火山持續向外界輸送著強烈的煙霧。第一眼的布羅莫火山，有著想象中外星空的奇幻，令人生畏。陰燃的火山錐屹立在灰白色的火山沙海之中，周圍環繞著火山口邊緣的高聳懸崖。兩側是Kursi和Batok山峰。南邊的塞梅魯火山是爪哇最高的山峰，也是最活躍的火山。

布羅莫火山及其周遭火山的怪異景致催生了無數的神話和傳說。光線給了大地越來越多的光明，在山腳下，一處被掀起的岬角生長著小小村莊。低矮的樓宇，茂密的植被，光明賦予新的生機。

朝陽從山的另一面沖出地平線，暖色的光線灑滿周際?；鹕娇跐鉄熒⒉迹e蓄著巨大的能量，蠢蠢欲動。離開觀景臺，我們乘著吉普車來到火山腳下。腳下盤旋著黑色的火山灰，漸漸轉黃的植被孤獨地生長在看似貧瘠荒蕪的原野上。貧瘠之中的平地上，是一座印度廟宇。Aji說，信奉印度教的滕格爾人依舊是山巒的主要居住者，對他們而言，布羅莫火山有著十分重要的宗教意義。16世紀時，伊斯蘭教顛覆了滿者伯夷王國，為了躲避，他們選擇逃至此處。

沿著山坡與階梯而上，很快就到達了火山口——顯然，為了迎合游客，這里的設施已經十分到位。隨著不斷接近火山口，震耳的熔巖翻滾聲不停放大。登上最后一級階梯，濃密的煙從一個巨大的巖洞中縹緲而出，火山口深處泛著硫黃的黃色。從這動感的地質互動中，一種自然的震撼此起彼伏。對大自然的敬畏，在這濃煙和巨響中，空曠而有力。

巨大的文化差異，自然風光與現代文明不斷在爪哇碰撞，人生剎那，唯有輪回與爪哇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