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洪
像兒時那樣撲向您的懷抱
門外又“梆、梆”地響起敲打聲
仿佛您的手指在敲打黑夜和房門
我知道那是啄木鳥在啄木頭
還是禁不住地跑到門口
都快五十的人了
還像兒時撲向您懷抱那樣
迫不及待地拉開房門
爸,您走后這兩月
每夜我都睡得很晚,一聽到響聲
就感覺您又風撲塵塵地站在門外
面前放著一擔沒賣完的菜
感覺您還和我們在一起團年
一大家子又在一起過年了
往年不是我和哥沒回來
就是兩個弟弟
今年是您
該您坐的位置上
依然放著一只酒杯
一雙筷子
一只碗
大哥給您夾了塊魚
我給您斟了一杯溫熱了的酒
吃著吃著,我們就扭頭
朝著您的座位上看
感覺您還和我們在一起團年
但您的位置是空的
爸,大過年的
菜賣不完就算了
像我逆光勞作的父親
犁彎著腰
像我逆光勞作的父親
臉緊緊貼在泥土上
一寸一寸前進
一寸一寸,犁的頭
鉆進泥土里了
像我逆光勞作的父親
只看得見彎彎的脊背
一寸一寸,犁的背
被泥土淹沒了
像我逆光勞作的父親
突然就消失了
我和母親是屬雞的命
母親又打來電話問我
工作順不順心,冷不冷
我不能告訴她
生活在外省是很冷的
風很冷,語言很冷,目光很冷
有時候夏天,也很冷
但一接到母親的電話
我就感到仍然是母親翅膀下的
一只還沒長大的雞仔
幸福與溫暖,油然而生
我多想永遠像雞仔那樣
偎著母親,相依為命
生活的鷹卻一次又一次俯沖而來
把我從母親的身旁擄走
重重地扔在外省
其實,外省有多遠
母親的翅膀就有多大,多長
無論我被扔到任何地方
母親的翅膀都會伸到我的頭上
其實,我和母親都是屬雞的命
一個在外省拼命地扒食
一個在晚年使勁地伸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