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以立
農地資源的快速消失以及環境污染所形成的糧食危機,將成為全人類需要共同面對的難題。快速的城市化又讓城市居民對自然、田園的陌生,對食物來源、環境危機等缺乏足夠認知。而在當下,如何改善人居環境、提高社區治理與居民自治等問題同樣也是都市社會正在面臨的一系列挑戰。在此背景下,“城市農耕”的概念應運而生,風靡世界。鋼筋水泥的叢林里突然出現的一小片草地菜園,就像春天里鋪開的各種色彩讓人眼前一亮。

世界上最早的“城市農耕”出現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的美國,彼時的“城市農耕”主要是為了增加農產品產出,幫助城市居民獲取食物。其中比較有名的是二戰期間出現的勝利花園,在其鼎盛時期,千萬個農園生產出的蔬菜占了全國總產量的40%。
2009年3月,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把白宮一塊草坪改造成菜園,種植出的有機食物供“第一廚房”,甚至國宴使用。而在寸土寸金的我國香港,香港人也會把一包包泥土和花盆搬上高樓的天臺,用以開拓城市農園。
在諸多案例中,德國柏林的“公主花園”更已成為理想“城市農耕”的最佳代言,十分值得借鑒。
2009年夏天的某天之內,150 多人聚集在柏林一個廢棄了近半個世紀的廣場上。他們一起清理陳年的垃圾,從白天到夜晚,當整整兩噸的垃圾被清空之后,眼前出現了一塊平整、干凈的空地。幾個月之后,一個占地 6000 平方米的“公主花園”便在眾人的耕耘下誕生了
“公主花園”發起人Robert和Marco將其經營成為一個非營利組織,一處公共的農耕地。在這里,沒有“私人財產”的概念,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和摘走園中的成果,前提是他們是這里的耕耘者。許多志愿者參與勞作、耕種、收獲;來自世界各地的農業專家常常在這里舉辦各類講座,如何育苗、堆肥、做土壤;自然教育以一種真實、有趣的方式在花園中展開,清晨早起澆灌植物的任務,也由小小志愿者完成。
“公主花園”不僅是一個城市農耕的典型,而且在社區中的人們以菜會友,彼此交流如何利用廚余來堆肥、新的種子怎么適應土壤。人們在閑談中發現自己離自然越來越近,也過上了一種純凈而快樂的生活。
而這,正好也體現“共享社區”的概念:追求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精神和諧共處價值觀的一群人,以共享為紐帶在空間區域中凝結起的生命共同 體。
中國人自古對歸園田居的生活充滿了無限向往,骨子里的農耕情結也是帶著微妙的美學價值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一份超然物外的意境和逍遙自適的心情。如今,在上海、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城市農耕”潮已滲透到了許多人的生活中。事實上,無論是大面積的社區農園,還是小面積的家庭菜園,其所帶來的各種積極的社會經濟效益、環境效應以及人文關懷,令人驚艷。
生活在上海的Lily是“城市農耕”的倡導者。她曾在一篇報道中說到,在住房緊張的上海,她家里一個不足十平方米的陽臺就是一個很棒的家庭菜園。“也許它目前還無法完全實現一家三口的自給自足,但種菜比養花容易,而且在農耕的過程中,我們得到的遠比想象的多。”
Lily的兩個兒子現在都進入了青春期,不愿把自己的精彩世界與父母分享。但幸好“城市農耕”時光把全家人打碎了的時間都集合起來。每周抽出幾天,她會和孩子們一起拿著鐵鍬和水桶,在陽臺為菜苗澆水,在綠葉間為瓜果捉蟲,談談心,享受一段溫馨愜意的親子時光以及農耕樂趣。
“不僅開始學習尊重土地,并在播種與收獲間懂得生命的真諦,我們和家人間的親密關系也在農耕中得以延續,這便是‘城市農耕’最美好的意義所在。”Lily總結道。
一位環保公益組織的從業人員告訴記者,“城市農耕”打破了農業在大眾心里僅僅提供食物的局限,同時能夠改善環境、提升生物多樣性、療愈心靈、提供教育場所和社區互動機會等等。相比鄉村地區,在城市,因為人更聚集、交通更便捷,農業的多元化價值可以更集中地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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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農耕”的興起,在讓人歡欣鼓舞的同時,也存在著一些爭議。在美國,紐約、芝加哥等城市均有大規模的室內蔬菜種植悄然而生,這使得供應鏈縮短了數千英里,但同是室內耕種,在溫度較低的東海岸種植則要比在陽光充足的加利福尼亞消耗更多能源。除了能源損耗問題,屋頂和被人遺忘的角落雖能用來進行小規模種植,但其產出也僅能滿足很少部分的食物需求。
“但是和歐美的最大區別是,中國的城市農耕更多不是以生產性為主的。”同濟大學景觀學教授劉悅來曾公開說過。上海最早的“城市農耕”農園出現在商場的屋頂上:商家在屋頂種植蔬果,做成屋頂綠化,還在旁邊開咖啡店、小餐廳等,讓周邊居民或逛商場的顧客參與認養、采摘和種植,以此來吸引客人。
“城市農耕”的維持必須有支持組織,否則便如一盤散沙很難進行建設。而社會組織則能把社會力量調動起來支持其建設和維護。
2018年8月28日,“社區園丁”項目啟動儀式在公益新天地舉行。它由三個公益組織發起,旨在通過組織不同年齡段的社區居民參與學習綠植養護、陽臺種植、廚余堆肥等,掌握社區園丁基本知識技能;同時還參與到公共空間的改造維護中,通過“城市萬花筒”“城市小魯班”“城市小花匠”“都市彩繪”等主題活動,成為社區中有積極性、有能力的城市更新推動者、建設者、維護者。這無疑對“城市農耕”的長效維護是種有效嘗試。
而面對“城市農耕”項目中可能會涉及的,類似“公主花園”的社區農園問題,劉悅教授認為,上海可以學習美國西雅圖的經驗。在西雅圖,其“城市農耕”項目就是由西雅圖市政府的鄰里部“城市農耕”項目部與非政府組織“P-Patch信托”共同管理的。他認為,可以將農園作為基本公共設施納入城市的總體規劃中。
“城市農耕”這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讓都市人懷著回歸的心在田間和自然邂逅,雖未必浪漫,但著實親切。陶淵明可以發覺“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屈原可以感受“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杜甫也甘愿“風含翠筱娟娟凈,雨浥紅蕖冉冉香”……所以,不妨如荷爾德林所說:“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種菜養花、格物致知,春耕秋收、心向素簡,或許就是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