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可愛的生命

科學無解

《昆蟲記》是法國昆蟲學家、文學家讓-亨利·卡西米爾·法布爾創作的長篇生物學著作，共十卷。他用生動有趣的語言描述了一百多種昆蟲的種類、特征和習性等，體現出對生命的敬畏與熱愛。

法國中學教師法布爾丟掉了他的教師工作，這在后來證明是對全世界都極有好處的一件事。丟掉工作的法布爾在五年內撰寫出版了三十多本科學知識教材和科普讀物，20世紀初便流傳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特別是十卷著作《昆蟲記》，用詼諧有趣的語言介紹了眾多昆蟲，不只具有自然科學、知識價值和國民教育價值，還有很高的文學、美學及生態價值，甚至是生命哲學價值。

《昆蟲記》的特殊之處在于法布爾讓那些干巴巴的學術語言活了起來，生物學研究不再是玻璃器皿里冷冰冰的解剖和筆記本里不近人情的數據，而是與生命的溝通和對生命的贊歌。有些人認為法布爾褻瀆了科學研究的神圣，對此，他在《昆蟲記》中這樣寫道：你們是剖開蟲子的肚子，我卻是活著研究它們；你們把蟲子當作令人恐懼或令人憐憫的東西，而我卻讓人們能夠愛它；你們是在一種扭拽切剁的車間里操作，我是在藍天之下，聽著蟬鳴音樂從事觀察；你們是強行將細胞和原生質置于化學反應劑之中，我是在各種本能表現最突出的時候探究本能；你們傾心關注的是死亡，我細心觀察的是生命。

這也許就是《昆蟲記》如此廣為流傳的原因，它所傳達的不是“科學是正確而冰冷的”，而是“生命是值得熱愛和敬畏的”。在法布爾的筆下，這些被研究觀察的蟲子既是研究的對象，也是他的朋友。在《昆蟲記》字里行間表達出來的，不只是對昆蟲的按部就班的觀察日記，而是對它們的生活及思維的探索。

法布爾的筆觸經常是可愛的。他研究那些有關蟲子們的有趣瞬間，讀起來令人捧腹大笑。他調查蟲子們的裝死問題，能夠長時間跟蹤調查一個蟲子，關注到它每次裝死的時間有所變化——從最初裝死17分鐘，到之后慢慢地延長到50分鐘，從而思考這些蟲子是不是變得越來越狡猾了，希望像法布爾這樣的“敵人”率先失去信心？這時，裝死的蟲子不只是一個黏黏膩膩的昆蟲，更像一個有著思想的生物，和法布爾斗智斗勇。記錄下這一切的法布爾并沒有就此罷休，他異想天開地為蟲子設置了多種場景，還找來多組蟲子，為自己的研究結果添磚加瓦。這也是探究科學的方式，只不過法布爾用一種通俗的方法向大眾科普，讓閱讀者欲罷不能。

在他筆下的蟲子，有著生命的原力，也有著它的美麗，這是一種來自于自然的令人傾心的美。他寫到大孔雀蛾的晚會，用詳細的筆法描寫了大孔雀蛾的樣貌，就好像它并不是一只稀奇的蟲子，而是一位典雅的美人。

這位生物學家和他的兒子在一個夜晚目睹了那一場屬于昆蟲們的晚會。他們手持蠟燭鉆進工作室時，看到一群大孔雀蛾飛入工作室，撲楞著薄薄的翅膀，圍繞雌孔雀蛾停歇的鐘形籠飛舞，停在籠上片刻，而后離去，又飛回停歇，反反復復，就像是絕世的舞蹈。它們撲向燭火，落在法布爾的肩頭，掠過他的臉頰，它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只為這一場翩躚的舞會。如果在尋常昆蟲學家的筆下，他們可能會在工作日記本上寫下“四十只大孔雀蛾飛入工作室”這樣平白無奇的話，可是法布爾說：“它們實際上是四十位戀人，在迫不及待地向一位姑娘致意。”

原來昆蟲的生活也是這樣的美麗與浪漫。

在昆蟲的世界里，也有著它們生存的法則，法布爾更愿意立足于它們的生態來研究和描述這些昆蟲，他時常用描述人類的語言來描述它們。他稱朗格多克蝎沉默寡言，說它們的接觸索然無味，生活習俗有著神秘的色彩。由此，法布爾竟然也八卦起來，為了了解這些朗格多克蝎的私生活，他把這些蝎子安置在玻璃壁板的大籠子里，觀察它們的生活。于是，燕子飛回、布谷初鳴的四月里，朗格多克蝎的生活也一五一十地呈現在法布爾和他的家人面前。對法布爾來說，這不只是一場研究，還是享受生活的一種方式，每晚七點到九點鐘，“夜幕下的琉璃宮殿顯得格外熱鬧。白日里是一片凋敝荒場，這時則呈現出一派歡愉景象。晚飯一結束，家人傾巢出動，去看蝎籠。”

由此可見，不只是法布爾對生物的觀察感興趣，他的家人們也醉心于此，一個家族都喜歡觀察蟲類，欣賞這個被忽視的種群的美，不也是尤其可愛嗎？正是在自由、開放的環境里，自然之趣味才會被無限放大，這也是《昆蟲記》的重要意義之一，它在眾多國家都被用來當做少年科普讀物，是因為它的淺顯易懂和幽默風趣在年少者的心中埋下了萌芽的種子，等有足夠的水分灌溉時，任意成長出它應有的模樣。

法布爾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他在一篇《童年憶事》中回憶起年少時期，想起他觀察的那些昆蟲，看到一窩小山鶉曬著太陽睡午覺，被行人嚇到撲啦一下全都散開在荊棘叢之中；在躲雨的屋檐下，他觀察到巢中的鳥蛋；踩在小伙伴的肩膀上蹭過滿是蕨類植物的臟墻，看到懶洋洋游動著的蠑螈……在少年法布爾的眼中，它們不是骯臟該死的蟲子，而是一個個可愛的生命，是大自然的杰作，于是成年之后，他寫下了這些蟲子們的故事，讓這樣的美好傳遞到了世界各地。

當一個人讀到《昆蟲記》，他就跟隨著法布爾一起，用新的視覺觀察著這個世界，那些平日里看起來面目可憎的蟲子，都變得與眾不同起來。這些蟲子也有著自己的生活與愛恨，滾著糞球的金龜子爬進了自己的洞里，它的一舉一動竟然也會讓人想起歌劇中那句“無所事事是多么甜蜜”。昆蟲們也有自己的愛情與親情，它們就在我們身邊，讓我們意識到自然的力量是多么偉大，能夠包納如此多維度的生物相安無事。

讀過《昆蟲記》，當我們走在路上，遇到那些總被我們忽略的昆蟲時，也許能停下來，微笑著和它們打一聲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