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黃鐵山水彩作品中樹的表現語言

宋瓊

樹作為水彩風景畫最常見的表現元素之一，在水彩畫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大多數畫家用樹來表現旺盛的生命力，不同的畫家筆下的樹姿態各異，筆墨或淡雅或濃烈。而最打動筆者的是黃鐵山的樹，他的樹色彩清新，別趣韻味，飽含了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故土的思念。黃鐵山別具一格的創作特色與他的學習歷程分不開，他既繼承了中國山水畫的創作筆法，又借鑒了西方傳統水彩技法，因此黃鐵山筆下的樹具有中國山水畫的唯美意境，又具有西方油畫的細膩寫實，形成了獨特的表現語言。

一、黃鐵山水彩作品中樹的藝術風格成因

在水彩發展的數百年間，古今中外許許多多的繪畫者一直不停地對樹的畫法與規律進行研究。其中，當代水彩畫大師黃鐵山筆下的樹有著讓人著迷的魅力。他的作品大都來自于自己對生活的體驗，他生長在長江中下游地區，所描繪的樹木以南方常見的林木為主，黃鐵山對大自然的崇尚和對家鄉的熱愛之情在畫面中體現得淋漓盡致。黃鐵山也繼承了傳統中國山水畫中關于樹的表達方法和創作方式，他憑借對色彩的強烈敏感，增強了水彩的表現力，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在繪畫中，他強調“以西畫為體，中畫為用”的藝術觀，不僅要繼承中國水墨畫的畫法，還要掌握西方水彩的經驗與法則。黃鐵山的水彩畫是中國藝術的瑰寶，他影響著數以萬計的繪畫愛好者，啟發著他們將中國水彩保留民族特色的同時，也要面向世界，繼往開來。

（一）黃鐵山對中國山水畫的繼承

山水畫是中國畫的代表畫系，吸取了幾千年中華民族文化的精髓。在有著豐厚藝術底蘊的傳統山水畫浸潤下，黃鐵山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水彩藝術風格。他十分重視學習中國傳統繪畫，精心臨摹過一批宋代山水畫。宋代山水畫的特點是構圖大勢逼人，筆墨法度嚴謹，意境清遠高曠。其審美趣味在于細節的真實和詩意的追求，這種審美趣味也影響著黃鐵山的風景創作。

黃鐵山在繪畫中主要吸收了中國山水畫中的皴法用筆；他還采用了山水畫中線的畫法，講究線的深淺濃淡，即虛實關系表現，其在風景作品中的用線方法就明顯受到宋代山水畫和石濤作品的影響。黃鐵山作品中樹枝的表現非常生動，線條穿插錯落有致，給人以節奏和韻律美，空間層次表現自然而貼切。例如，作品《湘江小景》中柳樹的表現將中國畫中線的運用發揮到了極致。黃鐵山表現國外風景時，也具有濃厚的中國意味，如作品《摩洛哥小鎮》和《法國凡爾賽宮》中樹木的表現，便融入了水墨的美學觀念和技法。

五代、北宋時期的山水畫家善于描繪大自然，對萬物的描繪最為豐富和細膩，樹的面貌在此時描繪得最為深刻且形象各異。例如，李成的《讀碑窠石圖》中描寫了幾株老樹槎枒，枝干屈曲，墨色清潤而用筆精細，盡顯蒼老之態。李成不僅用鹿角畫法，樹枝向上伸展，還善于畫樹枝下垂的蟹爪法，枝干虬屈，其上纏繞長長的細藤條。黃鐵山在臨摹《讀碑窠石圖》這類山水畫作品中，便借鑒了其畫樹的筆法，筆蹤勁利、豪鋒穎脫，表現了樹木枝干勁挺的特點。

（二）黃鐵山對西方傳統水彩技法的學習

水彩在本性上最接近傳統水墨，傳統水墨畫的美學觀念和技法為水彩畫提供了不少可資借鑒的因素。黃鐵山在保持水彩畫本身特色的基礎上吸收了水墨畫的經驗，增強水彩的表現力。但如果只是繼承了中國畫的筆法肯定是不夠的，還需要掌握西方水彩的經驗與法則。

黃鐵山倡導中西藝術合璧，融會貫通，走中國水彩畫的民族化路線。他主張要將中國傳統藝術精神與水彩畫藝術結合起來，在掌握西洋水彩畫技藝的同時，有機地融合中國水墨畫的技藝。

只有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才能推陳出新，繪畫作品才能得以發展。黃鐵山在不斷的學習和探索中繼承和吸收了西方繪畫的色彩表現力和中國畫中的意境以及用筆，他憑借深厚的傳統功力、扎實的素描基礎、嚴謹有力的造型詮釋著一幅又一幅代表中國人的水彩作品。

二、黃鐵山水彩畫中樹的表現語言

山水以樹始，畫樹以樹干為先。樹木的造型，無外乎是樹干的高低、出入、曲址、倚扶之狀。畫樹木，要疏密有致，以濃陰深淺分其遠近，大處著眼，小處著手，把握其組織結構，運用各種筆墨技法來表現。

就樹枝的結構來看，一般來說大致可分為三種情況，一種是向上生長的類型，在傳統的繪畫中稱為“鹿角枝”。在大自然中，最常見的有樟樹、相思樹、柳樹等。第二種是向下彎曲生長的，稱為“蟹爪枝”。第三種稱為“長臂枝”，因為這類樹枝平生橫出的，如松樹、杉樹等。畫樹有“樹分四枝”的要求，就是樹枝應從四面畫出，畫出的枝干應該有前后之分、左右之分、上下之分，把樹畫得有立體感，畫得很生動。要在平面上表現，把前后關系表現出來。

（一）單棵樹的表現語言

在枝干的描繪上，黃鐵山的作品《開春》表現出來的樹枝就包括了“鹿角”“蟹爪”“長臂”三種形式，展現了樹木形式的多樣。通過他的作品可以看出，枝條無論是哪種存在形式，都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定的組合關系。同時，這幅作品的樹干挺拔均勻，散發出蓬勃的朝氣。畫面中二人一牛的塑造讓欣賞者體會到身臨其境又平淡自然的親切感以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意境。

黃鐵山作品中既刻畫了單棵的樹，也描繪了大片的樹林，其中單棵樹的表現形式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即“蒼勁挺拔型”“細枝密葉型”“輕柔舒緩型”。在水彩風景畫作品中，如果只著力塑造一棵樹，這棵樹一般都位于畫面的中心位置，十分突出，能完整表現出樹木的神態。黃鐵山的作品《京郊之晨》就是畫“蒼勁挺拔型”樹的典型代表，他將視覺焦點置于一棵挺拔的銀杏樹上，樹枝高聳入云，就像站在城墻外守衛北京的將士，傲然挺立，不屈不撓?！兑拭缮骄印窞椤凹氈γ苋~型”的代表畫作，畫面上的樹木枝干細長，雖然只有一棵樹，但繁茂的枝葉向四面伸展，生命力十分旺盛，充滿生機與活力，展開的枝干猶如千手觀音一般，使得整幅畫構圖非常飽滿。作品《湘江小景》充分表現了“輕柔舒緩型”的造型特點，與蒼松翠柏剛勁挺拔的風格迥然不同，搖曳生姿的柳樹柔中帶剛，剛柔相濟。光滑的枝條一順下垂，依稀點綴著幾片柳葉，雖沒有春日的郁郁蔥蔥，卻表現出冬日中柳樹的柔美。微風吹過，枝條輕輕擺動，撩撥小船上游人的心扉。

（二）多棵樹的表現語言

黃鐵山對單棵樹的畫法運用純熟，對樹的穿插組合畫法同樣也熟練于心，他不僅勾勒了平原或山地上單棵傲然挺立的大樹，用特寫的手法表現樹木的獨特魅力，也描繪了河岸邊一排排筆直的樹，像衛士一般守護著故鄉的每一寸土地。另外，他不但刻畫了生機盎然的一大片樹林，表達了對故土生命瑰寶的贊美，而且將樹與人或樹與建筑物進行結合，體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意境。

作品《休漁時節》是黃鐵山描繪一排樹的很好的例子，這幅畫采用水平帶狀的構圖形式，幾棵樹錯落有致地排列在岸邊，遠處的漁村被安排在右下方，畫中的樹是靜謐漁村的守護者。作品中一排樹木枝干細長，樹葉茂盛繁密，樹冠綠葉如蓋，長得十分繁茂，像傘一樣遮蓋著，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從造型上看，這些樹十分秀美，枝干如碗口般大小，枝條細長繁茂。

（三）樹林的表現語言

妥善處理好大片樹林的空間和穿插組合關系在風景畫里是十分重要的。作品《布列斯夕照》是黃鐵山對樹林寫生的經典之作，布列斯是俄羅斯畫家列維坦的故鄉。畫面中洋溢著寧靜的鄉村氛圍，黃鐵山一筆一畫把布列斯鄉村的景致描繪得非常美好，對列維坦充滿敬意。這幅畫層次豐富，細看有油畫的質感，布列斯的農家民居穿插在茂盛的樹林之中，顯得輕松自在，船只靜靜地靠在水邊，折射出些許倒影。畫面中樹木的形體特征和色彩差異都有所區別，布列斯的夕陽使天空變成了紫紅色，整幅畫的每一處綠也都有不同，碧綠、蔥綠、黛綠、豆綠……簡直是應有盡有，使人目不暇接，生命的綠色都有各自的精彩。在夕陽的照射下，暖黃色的陽光把近處的樹木照射得金燦燦的，而叢林深處的樹木則比較冷色調，中心部位的黃色調與其他部分的藍色調形成了明顯的冷暖對比。樹木之間的疏密、虛實關系同樣處理得當，畫面的前后有明顯的干濕分區，近處的樹木在細節部分都很清楚，遠處的樹林描繪得比較濕潤。前景房屋清晰，門窗留白也恰到好處，中景的高層房子藏在樹林之中，半隱半現，體現了山中的人文景色，形成了完整的主次關系。

黃鐵山作品《白樺林中》充分表現了樹木的前后關系，這幅畫在光、色、構圖上都有很好的描繪，表現了光線穿過樹林的細膩色彩變化。畫面明亮的綠色調營造了一種北方大地上寧靜且舒服的視覺效果。黃鐵山對樹木的空間形式進行了深入挖掘，特別是表現樹的枝干轉折以及向后生長的部分，著重用筆，使得整幅畫層次分明，色彩豐富。近景的白樺樹位于黃金分割點的位置，雖然只露出樹干，但刻畫得十分細致；位于中景的白樺林形成了粗細、疏密的對比；遠景描繪了黃鐵山對白樺林的感受，意境悠長。畫面中淺黃色草地、嫩綠色樹葉、墨綠色遠景、白色樹干和熟褐色小花等構成了一幅勃勃生機、色彩斑斕的畫面。

黃鐵山水彩作品中的樹，有的像頂天立地的哨兵，守衛著畫中的美景；有的像溫柔婉約的佳人，在微風的吹拂下翩翩起舞；有的露出新芽，綠得清新、鮮嫩，彰顯生命的靈動勃發；有的枝頭泛黃，經過了霜的洗禮，更展現出臨風的颯爽。黃鐵山畫樹的表現語言，既繼承了中國傳統山水畫的筆法，又吸收了西方傳統水彩的表現方式，他對兩者進行了創新發展，從而形成了自己的創作風格，筆下的每一棵樹都千姿百態，栩栩如生。

三、結語

樹，作為大自然中一種常見的植物，當它與藝術、與水彩風景發生聯系時，它好像一位具有迷人魅力的少女，深深地打動著人們的心，讓人們陶醉于大自然的純美之中。樹既是黃鐵山的創作素材，也是他情感的寄托。黃鐵山多年來一直追求“以西畫為體，中畫為用”的藝術創作方法，在反映現實生活的基礎上結合民族風格，將對中國山水畫的意境理解及用筆融入到樹的畫面布局之中，又將西方油畫的細膩寫實化用到樹的表現形態之中，他的樹在水彩畫的本體語言基礎上體現了民族文化特色的藝術風格。中國當代水彩畫家黃鐵山，以其卓爾不群的作品、博大精深的涵養以及高尚秉直的人格對中國水彩畫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湖南科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