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畫的創作困境

文_侯澤濤

當今的國畫創作正面臨著十分困惑和難于創新突破的尷尬境地。這種艱難和困惑一方面來自浮躁的名利誘惑，另一方面來自藝術層面的突破和個性化的創新，反映在藝術上就是畫風趨同，樣式模仿跟風，為市場或者展覽而創作。在觀看當今各種展覽上的國畫創作時不難發現，雷同的題材、模仿的風格和藝術手法、慣常的符號化的視覺形象充斥其中，創作的作品越來越多，畫幅越來越大，各種手法和制作越來越多，那種“一招鮮，吃遍天”的現象也屢見不鮮。而我們透過這些虛假的繁榮，冷靜地分析一下，就能感受到創新精神的匱乏。在經歷前幾年火熱的藝術市場之后，在漸趨理性和清淡的市場現實條件下，藝術家的創作常常被現實束縛，難以抒寫自己的個性，所以作品缺乏內涵，缺少時代擔當，缺少壯美和大美。鮮有自由自在地表現自己真正熱愛和感興趣的題材的畫面，也缺少自由而靈動的精神和正大的氣息。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集體狀態的精神不振越來越凸顯，成為無法回避的時代問題。

當代中國畫創作面臨的最大困境之一，就是來自商業化的挑戰。當今時代是一個經濟大發展的時代，一切勞動和行為都和經濟有密切的關系，藝術創作也毫無懸念地向金錢靠攏。藝術家創作的作品往往也進入商品流通的模式，在市場中為迎合消費者而扭曲自己的風格、內容，這種精神勞動和文化常常在市場中顯得非常被動和尷尬。對于大部分購藏作品的消費者來說，他們十之八九并不了解中國畫的精神內涵，對作品的喜好常常停留在感官上的悅目和個人偏好中。但是他們時常可以導向創作，資本在這里發揮了巨大的魔力。很多時候，藝術成為一種常見的投機行為。現在的中國畫十分明顯地受到西方繪畫觀念和文化的影響，各種現代的構成和圖像符號元素充斥于國畫創作中，例如借鑒幾何形來分割畫面，采用新的符號化的圖案、器皿，當代的其他地方、國家的元素以及設計理念和元素的加入，等等。這種看似當代的形式卻顯現出冷靜的面貌，機械地將創作者和觀賞者的豐富感受架空，使作品的內涵和真實的感情缺失。這種藝術語言常常顯現出專業的藝術造詣和審美素養，卻唯獨淡化了創作者的豐富感受和主觀情感。精神層面的缺失成為一個普遍現象，這是一個很不合理的舍本逐末的現象。藝術本來就是一種精神性的勞動，這種根源性的缺失使藝術家很無奈地形成了普遍存在的文化焦慮與精神困擾。

1.侯澤濤 迷失的家園 240cm×190cm 2018

藝術創作有它自己的規律。雖然它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改變，但是也有它不變的規律。現在各種風格和理論都各自存在，沒有統一的審美標準。例如當年李小山所言中國畫已走到窮途末路，令一大批藝術家自我反思，重新思考中國畫的根本是什么。但是時代的發展最終會給出它的答案，中國畫有它自身無法被相機和其他畫種替代的魅力。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好的作品能歷經時間的洗禮而永不褪色。我們認為各種言論是一個好的現象，也是藝術繁榮發展的必然現象，他人的理論不乏一定的道理，但是對我們的創作只應該起到一個引導和參考作用，真正決定創作的還是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內心選擇。各種藝術形式都有其自己的特點和獨到的地方，我們應該學習它的優點和獨到之處，取人之長補自己之不足，才利于更好地成長進步。對此，我們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努力走出困境。

一、藝術創作要遵從內心，堅持表達自己內心所感，賦予作品精神內涵和個性

每個人都處于時代的潮流中，被各種潮流所裹挾，這要有自己的認識和選擇，充分認識自己所生活的時代環境，把自己所感受到的、體驗過的和感興趣的、有意義的東西結合在一起，通過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才會創作出真正有價值的作品。仔細分析，歷代經典作品似乎都有這樣的特點，既能觀照時代又能反映人類共同的精神，既有對自然壯美的謳歌，又反映了作者的審美追求，能夠獨立地使用繪畫語言，發乎內心地表現出對生活的觀察和熱愛。

實際上，在我們這個時代可以被描述和觀照的題材很多，但一個普遍的事實是，歷代的山水早已形成一個成熟的體系，無論是雄壯的北方山水還是秀潤的南方景色，在兩千多年的時間里沒有改變什么面貌，幾乎每個地方都被畫家反復地描繪過。花鳥畫也面臨同樣的問題，花草樹木和各種鳥類也都被畫家仔細畫過，也很難再出新意。無論是工筆還是寫意，歷代的經典作品矗立成無法逾越的標本，后來的畫家無論從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很難突破。人物畫隨著時代的變遷可以有很多新的形式加入，因為當今的人物服飾和外表已經和古人完全不同，精神面貌和時代觀念完全不同，加上西方繪畫的影響，所以人物畫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素描因素的加入，使人物畫造型嚴謹準確，更注重寫生和觀察，再加上西方的光影和色彩觀念，這些都使得人物畫和過去拉開了距離，可以創作出內容豐富的作品來。但是，國畫獨特的寫意性語言缺失，并且跟風的現象屢見不鮮，這也是困擾畫家的一個因素。

現今，畫家的創作是一個并不輕松的話題。畫家一方面要精研傳統，另一方面要面對新人輩出、人才濟濟的局面。關于繼承傳統，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命題，每一個畫家都回避不了。誠如李可染所言“要用最大的力氣打進去”，要學習到歷代繪畫的技法，更要學習到它的意境，這才是民族藝術的精髓。就仿佛要進入一個寶藏里去盡可能多地拿寶貝，又要最終出來，將寶貝拿出來變現，變成自己的東西，即“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這個過

程需要很長的時間，考驗著畫家的才智和能力、韌勁。而當今情形是每年各大院校培養出人數眾多的藝術人才，加上各種高級書畫研修班開展得如火如荼，年輕的畫家層出不窮，才華凸顯，他們思維活躍，敢于創新，各種新的面目和題材都廣泛獵取，創作出很多新的樣式。這批年輕的畫家雖然也面臨著摸索自己的風格語言的問題，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才是創新的主體，是畫壇強勁的后生力量。這對畫壇整體是一件幸事，但是毋庸諱言，這對所有畫家也是壓力和挑戰。

2.侯澤濤 那時初夢 180cm×90cm 2014

3.侯澤濤 故園逸雪 240cm×120cm 2015

二、緊隨時代，守住中國畫的文脈，創作出具有時代精神的作品

中國畫因為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和悠久的繪畫史而形成自己底蘊和文脈的語言體系，又因為一代代的文化傳承，形成獨特而具有持久生命力的文化品格。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經典作品說明，只有發自內心地觀照自然和自我的作品才能照進內心，滋養精神，而缺乏文化特征和精神內涵的當代中國畫勢必缺乏長久的生命力。

中國畫也具有自身的時代性。時代性是在當時文化和大的背景的推動下自然產生的，同時，畫家所要具備的學識視野和對當今文化的熱愛與理解不同，畫家自身情感的表達方式也會顯現出各自的面貌。畫家需要直面生活，筆墨要具有時代性。如果面對生活的情感體驗足夠真摯，不管技法怎樣去實現，畫面都是鮮活的，能打動人的，經得起品味和時間的洗禮。不同的時代會很自然地形成不同風格的作品。現在的時代背景給了畫家更大的想象空間和創作自由度，無論是在選材內容上還是表現形式手法上，時代都給予了當今畫家最大的包容性，畫家可以自由地把自己的個性語言、精神情感以更加多元化的形式展現出來。如果能擺脫市場和經濟的制約，擺脫現實的困惑和紛擾，我們就能使自己的創作達到一個新的藝術境界。

中國畫在世界藝術上是有獨特魅力的，也是我們歷代積累的智慧和價值觀的精華。我們的創作必須有中國文化的味道，中國畫應該秉承我們幾千年文化沉淀凝聚來的正大氣息和傳統的味道，而如何表現當代的時代氣息和味道，是時代給予當代畫家的歷史命題。在創作中，畫家都會面臨諸多困惑，尤其是在真實與藝術性之間如何找到一個切入點。它既要源于現實，又要超越現實，需要畫家孜孜以求，不斷地摸索提高。從現在中國畫創作現狀來說，中國畫藝術要健康發展，就要既敬畏藝術，遵從藝術規律，又要大膽創新。我們需要拒絕低俗之風，堅守自己的個性和真純，倡導學術精神，理性地看待藝術市場和獨立創作的關系，積極探索藝術創新的方式和途徑，重建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創作。作品水平提高上去了，最終也會被社會接納，經濟狀況也就會得到改善，好的作品是不會被掩藏的。畫家一般只專注于創作，要面向市場去炒作、抬高自己則會影響作畫的時間和心境，所以還是讓作品來說話。畫家要做的，是追求作品的藝術價值、思想內涵，秉持內心，堅守中國畫的文脈，才有可能走出困境，漸漸達到至美的境界，創作出高水平的作品。

4.侯澤濤 故園靜雪 240cm×190cm 2018

5.侯澤濤 冬韻 240cm×190cm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