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四軍小路”與馬蹄潭的故事

耿艷鵬

江西省井岡山市馬源村是距離茅坪村翻過山嶺不到3公里處的一個小村莊。這里群山環抱著一條小溪經壽嶺流去，山腳下散住著數十戶山民。山邊有一條石塊砌成的古道，直通寧岡縣（現并入井岡山市）城礱市。這條古道窄處尺五，寬處有二尺多，照這般規格，當是宋明時期所修，從葛田至壽嶺3公里至今保存完好。千百年來，不知多少官家兵勇、商旅鄉民往來此間，一直也沒個名，人們提及這山間古道，都是說“那條路”。但1928年5月以后，這山間古道有了個名稱：“紅四軍小路”。

原來，1928年4月下旬，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軍余部和湘南起義農軍上井岡山，與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勝利會師，5月4日在礱市宣告組成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6月初改稱工農紅軍第四軍），簡稱紅四軍，朱德任軍長，毛澤東為黨代表。毛澤東早在1927年10月就上了井岡山，三灣改編，打茶陵打遂川，頒布三大任務、三大紀律六項注意，打土豪分田地，還派出部隊往湘南尋找和策應朱德的隊伍。現在朱德上了山，問得最多的就是井岡山的情況，得知毛澤東較多時間住在茅坪八角樓，黨的前敵委員會機關也設在那里。有一天，朱德向毛澤東提出，要去茅坪看看。毛澤東說：“要去，要去，你也是四軍的主要領導人，前委開會你當然要曉得大門往哪開。茅坪是個好地方，地勢好，環境好，群眾更好，那是我們的新朋友袁文才的老寨子，人家不打開山門，我毛澤東帶著這支隊伍還難以上山呢。”袁文才是本地客家人，受過豪紳欺壓，被逼投入劫富濟貧的綠林，得以重用，后成為頭領。他參加了農民運動，將其綠林武裝改編為寧岡縣農民自衛軍，接受共產黨領導，自己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毛澤東的隊伍來到后，袁文才和他的結盟兄弟、綠林武裝另一頭目王佐主動將自己經營良久的茅坪讓給毛澤東。朱德津津有味地聽毛澤東講述這近乎傳奇的故事，更想早一點去茅坪看一看。在紅四軍組建事務稍定后，毛澤東、朱德、王爾琢、陳毅等一行人從礱市出發，踏著這條千年古道，經葛田至壽嶺、馬源，走向茅坪。沿途百姓看見又過隊伍了，認得前面的人是毛委員。嗬！他身后多了面大紅旗，有認得字的念道：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這之后，紅四軍的干部戰士經常走這條道，因為這是礱市去茅坪最近的一條山路，運糧食，送物資，打仗過兵都走這條路。井岡山老百姓都對紅軍的事記得特別深，后來再有人問及這山間古道時，人們就說：“噢，你問的是紅四軍過來的那條路？”久而久之，這條古道就被人們叫作“紅四軍小路”了。

一個大熱天，毛澤東帶著一個小分隊從礱市沿“紅四軍小路”走來。這時太陽高照，山坑中風流不暢，加上小路兩旁茅草灌木多，大家走得汗流浹背。當他們來到壽嶺村口時，發現有一股溪水沖下小石崖，旁有大樹遮陽，有幾個農民在那里歇腳，毛澤東就說：“我們也在這里休息一下吧。”戰士們在溪水邊喝水，洗臉，好不高興。突然有個戰士指著崖下說：“這崖下的大青石像一只馬蹄印子。”旁邊有個老農聞言接話說：“它就是馬蹄石。”毛澤東就問：“老人家，這有啥子典故？說給我們聽聽。”毛澤東來過這一帶訪貧問苦搞農村調查，老農認得他，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哇（方言：說的意思），哇出來有些跌苦（方言：出丑的意思）。”戰士們想聽故事，都鼓動著老農講起來。老農見毛委員和紅軍戰士這么熱情，就講了起來：

“這個地方叫‘馬蹄潭，什么時候叫起，我老爺爺的老爺爺都不曉得。原先這條溪很寬，水流也大，春夏季節竹木扎成的排可以一直撐出大山到礱市，下游的魚子走上水到得我們這里，蠻多呵。有一年也是夏天，一伙冇年紀的后生在這里捉魚子，魚子多，有大有小，大家爭到來都想捉大的。這個時候有個老翁，白頭白須，年紀蠻大的，牽著一匹馬，看滿頭大汗的樣子，是個生人，路過。總是口干了，見小伙子捉魚，把水都弄渾了，想討點干凈水喝，就問道這里哪個地方有井水或者泉水，連問了三聲，這伙后生都沒搭理人家。問到第四聲，有個后生沒好氣地沖老翁說道：‘你自己不曉得去尋！頭也不抬又去搶魚子了。白發老翁搖了搖頭，也只有無可奈何。可這馬生氣了，前蹄狠狠地一頓，抬起屁股就朝著捉魚子的地方屙了一坯糞。這糞不是說要把溪水弄臟，而是慢慢升高膨大，使平地出現了一座山崖，但不高，正好把這溪水攔住了。崖下漸漸沒了水，崖上溪水積多淹了田到了山腳屋前。后生們嚇得早跑得沒影，村里大人也慌了，找到后生問個究竟。村里長者知道緣由后很生氣地說：‘沒禮貌！古人云：過路客，過路客，路過這里的都是客。莫說人家只是問路討口水喝，就是住下來也要熱情一些炒幾個菜招呼人家喫飯。看樣子，你們是得罪了什么神仙，不然那匹馬還有這樣的功夫！他帶著后生們趕去向老翁賠禮道歉。到了馬糞崖，老翁已不見了，長者鞠躬、后生跪地向蒼天大地連連道歉。心是真誠的，道歉到第四遍時，那馬糞崖竟縮下來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成了個高坎，水流得通，但水小了，像條小瀑布，久而久之沖出一個深潭，再流下去水就是細流了，原先喜歡走上水的魚子上不來了，但再干旱，這細流也不會斷。潭邊留下了馬蹄印，可想而知那個時候這匹馬生氣的樣子，這潭就叫‘馬蹄潭，為的是讓人們長記性。以后，村里時時有老人家把后生們叫過來，講講這個故事，教育他們定要好好做人。”

聽了這個傳說故事，毛澤東很有感觸，他因勢利導地對戰士們說：“老人家講得好。好好做人，就是要講與人為善，講互相幫助，講團結友愛。我們紅軍戰士，有來自江西的，有來自湖南湖北的，還有云南、四川、陜西的，有秋收起義上井岡山的，也有朱軍長帶領從南昌一路打過來的；有的家里很窮，有的家里富裕，大家從四面八方來到井岡山，都是來干革命，愿意吃苦的，我們就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在一起，就要親如兄弟，平時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有困難要互相幫助，團結就是力量。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革命軍隊，不同于國民黨軍隊只顧自己升官發財，欺壓老百姓，我們是工農子弟兵，還要保護老百姓，愛護老百姓，為勞苦大眾打天下。我們平時就要心里想到老百姓，可不能只顧自己捉魚子，冷落了‘神仙呵。對我們軍隊來說，人民群眾就是‘神仙！沒有人民群眾支持，莫說井岡山，在哪里也是站不住腳的。”

一席話讓紅軍戰士又受到一次深刻教育。（責任編輯：張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