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外二首）

高峰

我們相信頭頂三尺有神明

上天賜予陽光和雨水

麥子黃熟得剛剛好

麥子收割之前

隱身在麥地里 鳥窩只剩下孵化后的蛋殼

田埂崩塌得剛剛好

撈起淤泥補住

離家與返鄉的斷腸之路

鐘聲敲響了

寒窗里開著空調

這是高考的訊息

在遙遠的聳入云天的摩天大廈里

跳出農門的學子

研究教義的鄉村傳播方式

和國家的糧食安全

水 缸

豬圈里養豬

雞舍里養雞

水缸里養的是清水

云紋在天上

龍鱗在宮中

水缸上倒貼一個“福”字

風刮起，刮的是鄉下的旋風

炊煙歪斜，又從煙囪灌進來

廚房里猶如仙境

黑胡須的灶爺

白頭發的母親

水缸結一層咬得嘎嘎響的薄冰

添一瓢水是稀

減一瓢水是稠

鍋里的米，心里都是有數的

小水庫

它收集了上游的雨水和冰雹

收集了附近人畜的便溺

魚蝦弄腥了我們的口腔

又被菱荷一遍遍清洗

幾只羊咬住草根

懸在土壩很陡的坡上

男孩斗爭，在皮膚上畫著圖案

女孩被花朵暫時遮蔽

村莊在不遠處背著一面鏡子走路

能照見危險的蟻穴

如果淤泥是干凈的

它去掉濁氣，供我們一生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