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蝶
《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民國二十七年二月一日云:“余離平前兩視先生于協和,先生以病榻日記相示。雖在病中,不忘吟詠,而無時不以國事為念。有祭祖詩,諷鄭蘇戡,詩極悲憤傷憫之懷。”(中華書局二0一八年版,15頁)
文內“先生”乃指孟森,字莼孫,號心史,時任國立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根據上文字面理解,意謂孟森所作“祭祖詩”乃諷刺鄭蘇戡(鄭孝胥),此與事實不合。據羅常培《孟心史先生的遺詩》(《治史雜志》民國二十八年第二期),孟森病中所詠之詩尚存,為《九月二十一日家忌祀先祭告》《鄭氏兄弟父子昨來寓擬寄二律》《枕上作有贈》等九首。羅常培謂:“這九首詩是中華民國二十六年九月問心史先生在故都淪陷以后所作的。前七首先生曾囑商君鴻逵抄寫油印,分贈留平諸友;后兩首是十一月十四日,我離平的前三天,到協和醫院向先生辭行時,親自在病榻旁邊抄下來的。”而且“最后兩首詩,都是為鄭孝胥而作的。他那種‘貴由趙孟何及賤,況有春秋夷夏辨的諷刺,仍然是君子絕交不出惡聲的態度,不悖詩人溫柔敦厚的旨趣”。《鄭孝胥日記》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日亦云:“與稚辛同至協和醫院視孟莼孫,贈二百元;莼孫氣色甚好,病榻中猶作七言古詩,題日《有贈》,即贈余也。”(中華書局一九九三年版)
據此,孟森《鄭氏兄弟父子昨來寓擬寄二律》《枕上作有贈》才是“諷鄭蘇戡”之作,而非“祭祖詩”《九月二十一日家忌祀先祭告》。因而“有祭祖詩,諷鄭蘇戡,詩極悲憤傷憫之懷”當作“有祭祖詩、諷鄭蘇戡詩,極悲憤傷憫之懷”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