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塵惜

陸霜在劇院工作,有著一副好容顏,嗓音和舞蹈也都不錯,是當地小有名氣的腕兒,三十多歲的模樣看上去還跟二十多歲似的。更讓人驚嘆的是,擁有這般好才能的她一點兒都不驕傲,與人為善,所以他們夫妻倆的人緣簡直好到沒話說,朋友圈的飯局基本都是提前預約,不然肯定約不到,而且大部分都是梁秋應承下來的。
這不,周五又有飯局,但這次陸霜說身體不舒服,不想去。梁秋就著急了,雖說是邀請夫妻倆,其實真正想邀請的是陸霜,他梁秋只是附屬。飯局主人是梁秋的領導,他們的女兒苗苗現在剛8歲,想通過陸霜的關系,把女兒放到劇院的少年舞蹈團里去。之前梁秋也拒絕過,但領導說讓陸霜見見苗苗,說不定合了眼緣就愿意幫忙,吃個飯而已,不愿意也沒關系。領導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梁秋哪敢再拒絕,只得定了周五赴約,沒想到陸霜居然不情愿。
“再過一陣年底我們就要開職工大會了,到那會兒我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他手里,老婆你就幫幫我吧。”梁秋說陸霜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梁秋:“咱們這一年有多少次自己在家燒飯吃?有自己包過一次餃子嗎?有請人到家里來吃過一餐嗎?”面對突然的提問,梁秋半天沒回過神來:“這跟今天晚上的飯局有什么關系?”
“我就是想在家簡簡單單過日子,不想每天都出去應酬。”陸霜回答道。梁秋的腦筋轉不過彎來,陸霜只能明明白白解釋給他聽:“飯局不僅僅是飯局,還關乎著人際關系,吃個飯還得繃緊神經真是太累了。”
確實,飯局上說的每一句話都得經過深思熟慮,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得罪人了。而且這次飯局,領導擺明了要讓其女兒進劇院的舞蹈團,對于陸霜來說的確是個負擔。梁秋沉思了一會兒:“那我一個人去。”“對你這么重要,我去一下吧,這是最后一次。”見梁秋表情落寞,陸霜心有點軟下來,最后幫梁秋領導實現了他的愿望。
劇院舞團一般挑選人都十分嚴苛,因為人情關系放進去的苗苗顯然跟不上整個舞團的水平。大約是在苗苗進團兩個月后,舞蹈團的老師說,苗苗跟整個團體不太搭調,要是再跟不上節奏就只能出局了。陸霜把這個意思跟梁秋轉達了之后,本意是想讓梁秋告訴領導做好思想準備,可梁秋卻說:“都已經放進去了又被踢出來,太沒面子了。要不你騰出些時間來帶帶孩子,反正你那么厲害,肯定能幫苗苗提升水平的。”
“這不成了私人教練了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不做。”陸霜再次拒絕,她有的時候真覺得人情就像是無底洞,一樁接一樁,當她的生活跟梁秋的工作混在一起,便無端生出這許多麻煩。其實以前梁秋也總讓她幫忙,朋友婚禮上需要有舞蹈節目助陣,他就會讓陸霜上,或者飯局到一半冷場了,梁秋就會主動提議讓陸霜開腔唱幾嗓子,活躍活躍氣氛。很多時候,陸霜感覺自己并不像被呵護關照的妻子,反倒更像是被置于大眾前觀賞的藝術品,想起來就不開心。
陸霜嘴上不答應,但顧及梁秋與領導的關系,只能抽出業余時間來幫苗苗提升。但是苗苗的領悟能力實在太差,陸霜教起來很費勁,回家之后就無力地躺在床上。
只是他們怎么都沒料到,苗苗會在舞團里跟人鬧事,抓破了另外兩個小孩的臉。那兩個小孩是舞團的臺柱子,過些日子還要演出,這么一鬧舞團完全亂了套。舞團那邊把責任都推給陸霜,而梁秋領導那邊,也在責怪陸霜沒有照顧好他家女兒。
明明陸霜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卻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就連梁秋也頗有怨言:“你怎么就不好好看著苗苗。”陸霜心里本就積了怨氣,被這么一說更是火冒三丈:“所有這些事情不都照著你的想法做的嗎?我又不是孩子的保姆,我還要上班,難不成時時刻刻都跟著她?我都沒自己生活了嗎?”
梁秋默默地噤了聲,似乎跟陸霜結婚以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顧陸霜的意愿接下飯局和請求,奔波在為別人生活的路上,偶爾也會停下腳步思考,這樣的生活真是他需要的嗎?只是每次聽到別人贊揚陸霜,贊揚他們夫妻,他就會再次回到那個為別人奔波的怪圈里去。梁秋的行為,一點點消耗著夫妻感情,那次陸霜發完脾氣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任何事情都很冷漠,跟梁秋之間也故意保持距離。
職工大會上,梁秋沒有領導的那一票,還是以壓倒性的票數得到了升職機會,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將陸霜也拉進他職場晉升的漩渦中,把本來溫馨的家庭攪得一團糟。
朋友的邀約,同事的邀約,梁秋一概拒絕,他嘗試著將工作和生活分開,嘗試著自己在家做飯吃。可是夫妻倆都習慣了在外面吃,最大限度只會做青菜雞蛋面,于是梁秋只得買來菜譜重新學。原本鬧脾氣的兩個人,借著學習做菜的機會,復合了關系。有一次陸霜問:“以前一天不出去都難受,最近天天在家吃,不悶嗎?”
“以前天天出去吃飯,是想讓人家看看我老婆多棒,現在覺得好東西還是要藏起來,不然萬一被人給搶走了怎么辦?”梁秋嬉笑著回應。其實就是在他們因為苗苗那件事打冷戰的時候,他曾經無意間看見陸霜跟異性好友的聊天,言語之間流露出的是對婚姻的失望,她要的只是簡單的生活,卻總不能如愿。陸霜甚至在聊天的末尾說,要是生活還是這么累,那也只能散了。他當時嚇得整個人都失了神,他沒想到之前的行為給陸霜帶來這么大的壓力,讓她覺得疲憊不堪。
這么些年,他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她一概有求必應,而她幾乎都沒有向他提出些過分要求,甚至還因為他得罪了她不少親戚。
過年時,原本關系不錯的二嬸這次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了,原來是之前梁秋出國培訓那次,二嬸想找他代購些東西,誰知把購物清單給陸霜以后她直接拒絕了,說是不想影響梁秋的工作,培訓日程都是跟著公司走,最好不要有額外的購物壓力。
然而這么一次拒絕,便讓陸霜在親戚們的八卦里成了不孝順的人,說她連這點忙也不肯幫,對梁秋也頗有微詞。雖說招了親戚的嫌棄,可梁秋的心里是真暖。反觀他自己,在這段感情里利用遠多于關心,以愛之名要求對方為自己付出,付出得不夠就覺得是對方的錯,一再消耗著陸霜的感情和耐心,如今已經到了她能承受的邊緣。
苗苗那件事情就是臨界點,讓她徹底爆發了不滿,梁秋這才驚覺婚姻實在是件易耗品,千萬不要仗著感情好就過度消耗,也莫讓別人過度介入自己的生活,婚姻中更應該在乎的是彼此,心疼的也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