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鈞
夜靜、露濕、土松,螃蟹們紛紛爬出洞穴之外呼吸新鮮空氣。
一群捉蟹的孩子來了,他們躡手躡腳,提著馬燈。馬燈火焰微弱,還罩在一層黑色的布套里,所以,螃蟹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依然徜徉自如。
這時,孩子們突然拿開布套,擰亮燈火,滿地螃蟹就都暴露在危險里了。它們慌亂地揮動大鉗尋找自己棲身的地下室,慌不擇路地滿地亂滾。頑皮的孩子只是用燈光追趕它們、逼迫它們、擾亂它們,任憑它們往洞里鉆,他們微笑著在洞外等待。
不久,那些螃蟹便從洞里“一雙一雙”地退出來了——兩只螃蟹在一起扭打,你鉗住了我,我夾住了你。原來它們在慌亂中躲進別人的洞里,其中一只又非將另外一只驅出洞外不可。于是,就在洞內展開了有你無我的內訌,到洞外繼續進行不共戴天的搏斗,扭成一團,扭在一起,誰也不肯放開。對那燈火、那捉螃蟹人的手,都索性置之不理。結局就是,捉螃蟹的孩子把它們一對一對地丟進簍子里滿載而歸。
災難當頭,為什么不互相包容片刻呢?古人對螃蟹的評語是“躁”,你看,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