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龍 王懷遠
摘 要:我國的法醫檢驗發展史源遠流長,至民國時期,法醫檢驗取得長足發展,中國現代法醫學登上歷史舞臺。民國時期法醫檢驗的變革與進步體現在檢驗制度的完善及律法的頒布、檢驗方法的進步及規則的實施、檢驗人才的培養及培訓機構的設立、專業書籍的出版及法醫學雜志的發行等方面。雖然法醫檢驗存在檢驗人員嚴重不足、檢驗方法較為落后、法醫檢驗被邊緣化等問題,但研究民國時期法醫檢驗的發展對于總結經驗教訓、完善當代司法檢驗制度都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民國;法醫;司法鑒定
中圖分類號:D918.9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2095-4379-(2018)23-0016-03
作者簡介:張云龍(1989-),男,滿族,山東德州人,法醫學碩士研究生,江蘇警官學院刑事科學技術系,助教,研究方向:法醫病理學、法醫學史;王懷遠(1988-),男,漢族,安徽阜陽人,法醫學學士,安徽省潁上縣公安司法鑒定中心,初級法醫師,研究方向:法醫學。
我國有關于法醫學檢驗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至戰國時期的《呂氏春秋》,至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先秦時期《云夢秦簡》中《封診式》以案例的形式對法醫檢驗方法及制度等進行了詳述[1],至唐代,封建法典《唐律疏議》明確了損傷的定義及程度分類并規定了法醫學檢驗的對象。宋元時期,法醫學發展日臻完善,南宋宋慈著《洗冤集錄》則是我國古代現存最早的法醫學專著[2],標志著中國古代法醫學體系的建立,元代《檢尸法式》更是首次列入了活體和物證檢查的規定,極大豐富了法醫檢驗的領域。明清時期的法醫檢驗制度基本沿襲宋元,但也受國外法醫學影響[3],有諸多進步之處,如清政府設立的檢驗學習所開創了法醫學檢驗專門化的先河。自清末鴉片戰爭后,中西方的科技文化相互融合,尤其是西方醫學技術的引入使得中國法醫學日新月異,并在民國時期取得了長足發展。
一、民國時期法醫檢驗的變革與進步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政府的腐朽統治后,民國政府在機構、律法方面做出了重大調整,也為法醫學的相關發展奠定了基礎,因而在民國時期出現了有關法醫檢驗制度、檢驗方法、檢驗人員培養等多個領域的重大變革。
(一)檢驗制度的完善及律法的頒布
民國初期頒布的《刑事訴訟律》實際沿襲自清末的《1911年刑事訴訟律(草案)》,該草案酌采各國通例,實足以彌補傳統中國舊制之所未備;上奏后,清廷即發交憲政編查館復核,惟未及正式頒布,清室已傾,然卻為其后新成立的民國政府所急需援用與發展。[4]其中第一百二十條規定:“遇有橫死或疑有橫死之尸體,應速行驗證”,第一百二十一條又規定:“檢驗得挖掘墳墓,解剖尸體,并實施其必要處分”。[5]以上各項規定從律法層面上確立了“尸體應當解剖”的原則,明確了法醫解剖尸體的合法性、公開性,同時提及了對尸體的必要處分進行實驗的必要性,為日后法醫科學實驗和法醫物證、毒物類檢驗鑒定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同年,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校長湯爾和在研究中外法醫學前沿發展情況的基礎上,結合當時的國情,擬定了《解剖條例》七則呈文教育部提交國務院和參議院采擇,幾近一年周折后,內務部以第51號令發布《解剖規則》五條,對法醫檢驗人員、流程及尸體的處理和應用都做出了相應的規定。上述與解剖相關律法與規則的頒布,也成為中國現代法醫學伊始的標志。
民國時期法醫檢驗制度的逐步完善還體現在鑒定人員制度的變革上。清代以前,我國的法醫鑒定人員制度都是以仵作檢驗制度為主,但仵作并非朝廷官吏,而是具有醫藥知識或從事喪葬事宜的人員,以輔助尸體檢驗,至清代該職業才被納入到朝廷官吏的系統之中。甲午戰爭后,西方醫學知識技術不斷涌入國內,當時國外先進的法醫制度也帶來啟迪,清政府遂以檢驗吏制度取代了傳統的仵作制度。至民國時期,政府尋求司法制度轉型與革新之際,也為鑒定人員制度的更迭帶來了契機。1912年《1911年刑事訴訟律(草案)》第一百四十七條規定:“檢證尸體,即時由尸體所在地之初級檢察官實施之。前項驗證,初級檢察官遇有不得已情形,得命司法警察官實施之”[6],可見警察系統中,司法警察仍具有檢驗尸傷的職責,但應會同檢察官到場辦理,并同承擔看守尸體、傳集尸親認證的任務。[7]據1928年民國《刑事訴訟法》第八章“鑒定人”之相關條款規定,鑒定人應選有學識經驗或經公署委任而有鑒定職務者一人或數人充之(第118條)。[8]但由于該條規定對鑒定人身份并未明確作出限定,在國內不同地區不同機構中從事法醫檢驗的人員也各不一樣,法院系統中,部分法院設立有法醫席,從事法醫檢驗與審定工作。
(二)檢驗方法的進步及規則的實施
1913年頒布的《解剖規則》五條內容中有諸多不切合實際之處。如第三條:“凡刑死體及監獄中病死體無親屬故舊收其遺骸者,該管官廳得將該尸體付醫士執行解剖,以供醫學實驗之用,但解剖后須將原體縫合并掩埋之”。[9]醫學實驗之用尸體解剖后的縫合與掩埋就與現代醫學實驗的理念相悖,并不利于醫學實驗之實際。后在湯爾和等人的努力下,修正了部分內容并呈文教育部,故國民政府于1914年3月又公布《解剖規則施行細則》輔助《解剖規則》實施[10],詳細規定了解剖地點、登記備案、鑒定人員、尸體掩埋或火化的標準。其中第一條:“凡國立公立及教育部認可各醫校暨地方病院,經行政官廳認為組織完全確著成效者,其醫士皆得在該校該院內執行解剖”[11],規定經認可的醫校及地方病院可作為解剖的地點。第三條中“司法官廳當交付尸體時,須在憑照上填明該尸體之姓名、年歲、籍貫及具數,并蓋印章。該醫校于領到尸體后并應將憑照上所載該尸體之姓名、年歲、籍貫及領到日期記入簿冊備查”、第八條“每屆年終,該醫校等應將解剖尸體具數及一切情形,在京用正式公函匯報警察官廳,在外匯報各地方行政官廳轉行呈報備案”詳細規定了尸體解剖的備案登記制度。對于《解剖規則》五條中的不足之處也做出了修正解釋:“既系供醫學實驗之用解剖后,如因事實上窒礙難以縫合,除留作標本者外,應將余體湊集一處,以便裝置掩埋?!?/p>
《解剖規則》與《解剖規則實施細則》的頒布施行,體現了民國時期在法醫尸體解剖方面的進步,但其中涉及具體解剖與檢驗方法的內容極少,只是從宏觀上作出了規范性的指導。具體應用過程中,則實現了由以《洗冤集錄》為指導的傳統檢驗方法到西醫與中醫相結合的以醫學為基礎的法醫檢驗方法的轉變。中國古代的法醫檢驗方法以中醫理論為基礎,受益于中醫的經驗與實踐,醫學古籍《內經》中便記載“其死可解剖視之”[12],至宋代,楊介的《存真圖》繪制了人體胸腹內臟的正面、背面和側面,同時還將內臟分為不同的部分[13],《洗冤集錄》問世后,更是系統闡釋了人體骨骼的系統結構及法醫檢驗的基本方法,至后世被奉為法醫檢驗的寶典,其中一些科學性的方法甚至沿用至今。以《洗冤集錄》為指導的傳統檢驗方法雖然在實踐中解決了不少問題,但在很多損傷與疾病的形成機制中僅以經驗為依托,缺乏現代醫學的理論基礎,未能闡明其機理,給死亡原因的推斷和論證帶來了一定的困難。清末西方醫學譯著的涌現推動了中國法醫檢驗的發展,西方醫學思維也得到重視。西方現代法醫學以解剖學、生物學等自然科學技術為基礎,研究方法上主張科學實驗,有效彌補了中醫在死因闡釋和論證等方面的不足,但因與中醫傳統理念相去甚遠,于具體案件之中甚至可以出現兩者相矛盾之處,加之傳統封建思想的束縛和從業人員素質的問題,民國時期在法醫檢驗方法上仍處于滯后地位,但規范化尸體解剖和醫學實驗工作的逐步發展,較封建時期已是巨大進步,隨著基于現代西方醫學而設立的法醫培訓制度和機構的成立,更是促進了法醫檢驗過程中更多的現代醫學技術和傳統中醫知識的融合。
(三)檢驗人才的培養及培訓機構的設立
清代對法醫檢驗專門化的趨勢已初見端倪,1909年,清政府設立檢驗學習所,并作為專門的法醫學習培訓機構,規定須經學習所培訓才可從事檢驗工作,講授內容除《洗冤錄》之外,還有西方的法醫學、生理學、解剖學、理化學等現代法醫學知識[14],培養人員多為各地仵作。民國政府先后頒布了一系列律法及規則,開設法醫類課程及培訓機構,意圖變革原有的鑒定人培訓制度,甚至提出“司法部衛生專處,籌設法醫專科學?!钡慕ㄗh[15],但由于封建傳統的束縛及培養模式的因循守舊,一時難以滿足檢驗工作對法醫人才的需求,部分地區仍沿用仵作制,以致出現不少冤案,引起民憤。民國法醫檢驗人才培養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在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1928年,林幾完成了著名的《擬議創立中央大學法醫學科意見書》,建議在中央大學醫學院創立法醫學科教室。1930年春,林幾在北平大學醫院創辦法醫學教室,任主任教授,正式受理各地法院送檢的法醫學案件,并培養法醫人才。[16]1932年,司法行政部籌備設立法醫研究所,該所主要“執行疑案檢務并培育法醫人才”[17],對醫學院畢業生進行法醫培訓,由林幾擔任所長,培訓人員畢業后授“法醫師”資格,多任職于各省市的法院檢察院機構。1934年教育部規定國內各大學及高等醫學??茖W校設法醫學科目。至三十年代末期,形成以法醫研究所為主、各地培訓班為輔,加之醫學院校法醫學課程培養的全國性法醫檢驗人才培養體系。
(四)專業書籍的出版及法醫學雜志的發行
清光緒年間,西方法醫學知識開始引入我國,書籍以譯著為主,如趙元益譯著英國該惠連和弗里愛共撰的《法律醫學》24卷首、附各1卷。1908年,留學生王佑、楊鴻通二人合譯了日本學者石川貞吉所著的《東西各國刑事民事檢驗鑒定最新講義》,并將它改名為為《實用法醫學》。[18]這些譯著雖在當時有一定啟蒙作用,但書籍對法醫檢驗的影響總體進展緩慢。至民國時期,關于法醫學的譯著逐漸增多,并對法醫檢驗實踐帶來實質性的影響。1926年,譯著《近世法醫學》較為完整地論述了法醫檢驗的相關內容,如總論部分便列舉了包括生體檢查、死體檢查、物體檢查及鑒定書之樣式等,其后又分述各論。1927年,《基氏法醫學》簡明扼要地闡述了法醫檢驗的精要之處。1930年,林幾著《法醫學總論》《法醫學各論》上下冊共三本書,作為司法行政部法官訓練所授課講義。[19]1931年,黃家駒著《毒物分析化學》出版。1932年,醫學士鄧純棣著《最新法醫學》一書。1936年,張崇熙編著《最新實用醫學各科全書》,其中包括《實用法醫學》。1937年,余小宋譯著《法醫學最近之進展》一書,介紹法醫檢驗進展之概況。上述法醫學專業書籍不但將現代西方法醫學的精髓融入于中國實際,且在法醫檢驗人員培養、法醫鑒定工作中起到了指導性的作用,基于書籍知識的檢驗鑒定書也更加具有科學性。除專業書籍外,民國時期,林幾現實創辦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法醫學雜志《法醫月刊》[20]。每期刊登法醫學相關技術、成果及檢驗經驗,在全國范圍內影響極大,促進了法醫檢驗思想與知識的普及。
二、民國時期法醫檢驗存在的問題及原因
(一)檢驗人員嚴重不足
民國初期,便有人提出“非籌設法醫學校不足以養人材,非養成檢驗人材不足以言救濟”[21]的觀點,但直至二十年代末期,各類全國性的法醫培訓機構才逐漸設立,三十年代法醫研究所及法醫學教室出現,開始培養專門的檢驗人才,但其學員的數量卻嚴重不足。以法醫研究所為例,每屆學生不過十余人,分派至各省后便寥寥無幾,且出現各地檢驗人員數量差異較大的情況。至1935年,曾在學校接受過檢驗教育的“新式”檢驗人員甚至不足檢驗人員總量的20%,導致“各省縣司法機關,仍不免有以舊時檢驗吏充任者”[22],難免影響檢驗鑒定的準確性和公正性。
(二)檢驗方法較為落后
由于法醫人才的匱乏,民國時期多數案件仍由“舊式”檢驗人員承擔,但隨著西方醫學知識的傳入和現代法律制度的初步建立,學界及社會人民的思想受到啟迪,對一些案件的關注度日益提高,這種情況下,按照舊式檢驗思維進行法醫檢驗工作的結果常常受到質疑。民國時期的“江蘇無錫劉廉彬案”[23]和“陜西王佐才案”均屬此類典型的案件,在法醫檢驗過程中的科學性和傳統經驗產生矛盾,其結論難以經得起推敲,甚至引起了社會的廣泛性質疑和討論。民國晚期,部分“新式”檢驗人員雖已在法醫研究所或法醫教室接受了較為先進的理論教育,但實踐過程中也仍存在檢驗方法老舊或刻板的情況,不符合現代醫學的理念的操作和判定時有發生,總體落后于當時的西方國家。
(三)法醫檢驗的邊緣化
民國時期,政府雖大力推動司法改革進程,但各地區具體案件的偵辦和審判中,卻難以執行。除了部分地區缺乏專門的檢驗人才外,部分具備條件的地區部門也常對法醫“備而不用”[24]。一方面,法官對于新式檢驗方法仍有質疑,甚至不采信法醫檢驗的結果,對于案件的最終判定難免產生錯誤。另一方面,舊式檢驗吏和新式法醫之間存在工作上的利益沖突和專業見解的矛盾,很多時候,法醫的科學判斷方法得不到實施,檢驗工作難以開展。新式檢驗人員經受過專業培訓,思想較為開放,卻于現實中受到重重阻礙,在多種因素的作用下,很多法醫檢驗人員被迫轉業,導致法醫人才的進一步流失,新式檢驗方法不能得以推廣,法醫職業被邊緣化,更影響了民國時期司法檢驗制度的改革進程。
三、結語
民國時期司法檢驗制度的變革取得了一定突破,涌現了以林幾為代表的一大批法醫學先驅,產生了大量的譯著與專業教材,在人才培養方面也獲得了進步,推動了近代法醫學的整體發展。雖然進展緩慢且實際作用不盡如人意,但是法醫檢驗的階段性進步是不容低估的,甚至對于1949年建國后直至今日的法醫學發展都具有深遠的影響。研究民國時期的法醫檢驗發展,不但是對一個時代的歷史性總結,更對于當今社會司法檢驗鑒定工作有著新的啟示,引導我們在專業發展過程中能夠避開歷史性的教訓,以成功的經驗為指引,讓司法檢驗更加適應于新時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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