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少華
朋友很喜歡旅行,一年中大半時間都在外地,這次好不容易回來,本地的朋友紛紛趕來為他接風洗塵。歲末年關,正是酒店紅火的時候,包間早已被預訂一空。朋友也不是挑剔的人,便臨時在大廳里湊合湊合。
鄰桌坐著四個男的,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小孩很調皮,在大人中間鉆來鉆去,經常趁大人不注意猛地抽掉他們的筷子。一個好像是孩子爸爸的人便警告他:“要是再敢這樣就打你屁股?!笨赡苁桥卤淮蚱ü?,小孩收斂了一些。可沒過幾分鐘,就又開始調皮搗蛋了。爸爸一把把他拖到一邊,舉起手來作打屁股狀。小孩一轉身跑到另一個人身后,沖爸爸做起了鬼臉??粗『⒄{皮的樣子,我們不禁大笑。
朋友沒笑,他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上個月我去膠東,經過一個村子,突然一條大狗從遠處向我沖過來,你們說在那種情況下我該怎么辦?”
“跑肯定是不行的,最好的辦法是用石頭打它?!币蝗苏f。
“對,鄉下有句俗話叫‘狗怕蹲下,當你蹲下時狗以為你要撿地上的石頭打它,狗是很怕石頭的,所以就會落荒而逃?!迸笥颜f。
“原來狗還有這個弱點啊,那以后不用再怕狗了,一看狗來了蹲下就行了。”另一人笑道。
“我當時就是這么做的?!迸笥颜f,“那條狗向我沖過來時,我一蹲下它就轉身跑了。我正要繼續趕路,旁邊突然跑過來一位大爺,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使勁朝狗扔過去,正好打在狗腿上,狗叫了一聲,跑得更遠了?!?/p>
一人笑道:“這位大爺真夠無聊的,狗都被你嚇跑了,他還扔石頭干嗎?簡直是多此一舉!”
“真的是多此一舉嗎?”朋友看著我們說,“當時為了禮貌,我向大爺道謝,可大爺卻不領情,還有點生氣地說:‘你蹲下就要打它一下,老不打,狗就不信你了,亂套了?!?/p>
朋友頓了頓,接著說:“我覺得大爺說的很有道理。狗之所以怕人蹲下,就是因為人會撿石頭打它,這是長期以來形成的一個條件反射,也算是人與狗之間的一個協議。你要是打破了這個協議,蹲下了卻沒打它,它就會無所適從,一次兩次沒事,次數多了它就不再相信你了,不管你蹲下是不是真打它,它都會撲過來咬你,吃虧的最終還是你。”
一人說:“看來,那位大爺表面上是在幫你打狗,其實在更深的層次上也是為了全村人長久的安全,是在維護一種秩序。”
“對?!迸笥颜f,“很多時候,不守規矩比暴力更可怕。暴力只是破壞表面的東西,而不守規矩卻是破壞了一種秩序,把根基都動搖了?!?/p>
(摘自《北方人·閱讀》 圖/游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