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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雜談(續)

2018-11-12 20:57:26陳武
連云港文學 2018年3期

陳武

簽名本

近日收到一套珍貴的簽名書,由王干、汪朗共同簽名,還鈐一枚汪曾祺的印章。汪曾祺先生的贈書印章我見過,不止一種,有大有小,有朱文有白文,“汪曾祺印”四字大都規規矩矩,另外還有一枚“人書俱老”的朱文篆字閑章。有時候只鈐一枚,有時名章閑章同時鈐印。汪先生已經逝世多年,在新出版的書上鈐有一枚汪曾祺印章,這是怎么回事呢?待我慢慢說來。

2017年是汪曾祺先生逝世二十周年,許多出版社都爭相出版老人家的作品集。我朋友林苑中先生是個有經驗的出版人,也策劃了一套三卷本的“珍藏汪曾祺:情不知所起,一汪而深”的紀念文叢,分為三卷,分別是:《散落的珍珠——民間書畫拾遺》(壹)《月夜賞汪文——妙文采擷賞析》(貳)《影像與足跡——照片里的年輪》(叁)。在第二卷《月夜賞汪文——妙文采擷賞析》里,還收我兩篇拙文,《重讀〈受戒〉》和《讀〈八月驕陽〉》。叢書出版后,林苑中制作了少量毛邊本,請汪曾祺先生的大公子汪朗先生和叢書編者王干先生分別簽名,并征得汪家同意,把汪曾祺先生生前用過的印章鈐在書扉上,分贈給部分作者和書友。我的這套書,就是這樣得來的。

關于簽名本的源流和意義,愛書人都知道,我就不再多說了。我這里只簡單介紹我珍藏的幾種簽名本,描述一下得書經過。

2007年深秋,我在北京大學聽了一段時間的課,有一天上午,在教室隔壁的小會議里,看到有一個《日藏漢籍善本書目》的新書首發式,出席首發式者都是北大的名教授和文化界名人,從座席卡上,能看到任繼愈、徐俊、白化文等文化名人。我覺得有機可乘,便逃課,在北大校園的一家書店里,買了一本任繼愈在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學術隨筆集《竹影集》,利用會議間隙請他簽了名。后來又后悔沒有買白化文先生的書,雖然他也在我的筆記本上留下了他的墨跡,總歸是遺憾。大約一周后,我便利用一個周六的上午,跑到北大南門外不遠的一家中國書店的門市部里,一口氣買了六七本白化文的著作,乘公交車來到頤和山莊白化老的家里,請他在我的書上簽名。白化老的簽名不拘形式,在《三生石上舊精魂》和《漢化佛教與佛寺》《人海棲遲》等書簽上“陳武同志正訛”,落款是“白化文借花獻佛二〇〇七年十一月”,在《稽神錄·括異志》《楹聯叢話》等書上簽“陳武同志惠存”和落款日期。這次登門拜訪,還有一個重大收獲便是,經白化老介紹,認識了他的師母、我國著名佛學家周紹良先生的夫人、海州大鄉賢沈云沛的小女兒沈右蘭女士,近百歲的沈右蘭女士送我一本《周紹良先生紀念文集》,并在上面簽了名。白化老在《人海棲遲》一書里,收有一篇《恭祝秋浦周先生并沈夫人米壽暨結縭七十載壽序》,文中有這樣的句子,“秋浦周先生暨德配東海沈夫人”,贊沈夫人的句子一段曰:“沈夫人畫閫含章,名閨蘊采。內外同稱圣善,子女仰望溫慈。”文末曰:“時維乙酉桃月,修禊吉日良辰,受業白化文頂禮九拜謹敘。”1999年,老作家馮德英先生來連云港,我得知后,特地帶著他的代表作“三花”,即《苦菜花》《山菊花》《迎春花》等書,請他簽名。蘇州才子王稼句的簽名有特色,有一次我帶著他新出的《吳門煙花》《夜杭船上》《坊間藝影》請他簽名,他分別稱我為“先生”“兄”“方家”等。天津藏書家、學者羅文華先生的題簽內容里,含有勉勵的意思:“掬云捧月潤筆淘書”,“掬云”是我的書齋名。著名評論家閻晶明先生很客氣,所簽都是“陳武吾兄指正”,著強調“吾”字,表明和受贈者的親密關系。另一位著名評論家王干先生瀟灑,一略的“陳武兄批評”,整齊劃一。著名作家蘇童的簽名是“陳武兄指正”。這些文學大咖真是客氣,其實我既不敢指正,也不敢批評。這是他們的謙虛,是美德。我所做的,只能是認真學習、領會。葉彌的簽名別有情趣,在《紅粉手冊》和《去吧,變成紫色》二本書上,簽“陳武先生看看”。畢飛宇先生在臺灣版的《玉米》上簽“送陳武兄”也挺樸素親和的。二十多年前,劉元舉先生曾簽名送我一本《西部生命》,頗值得一說,記得是在他家的書房里喝茶閑談,聊起最近的創作,他忽然想起來,要送我一本書,在書架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西部生命》,這是他一部重要的散文集,1996年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他把書拿在手里翻翻,有點抱歉地對我說,不好意思,這本原是送給別人的。我說沒事,重簽。他也哈哈一樂,在環襯上簽了字:

真正有緣的人才最應該得到贈書。

陳武友留念

一九九七年夏天

于沈陽

劉元舉

在簽名的前方,還蓋有一方印章。而這本書的扉頁上,原有的“請大中先生教正”和簽名時間“一九九六年春”的字樣還保留。這種特別的簽名本,圖書收藏界據說有新名詞兒,叫“改簽本”。

以上是說作者贈送的簽名本。在坊間,我還收有不少作者簽給別人的簽名本,這大多是從舊書攤上淘來的書,個別是從網上競價買來的。比如我在競價購得一本江蘇教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的《葉圣陶年譜》,就是編著者、葉圣陶研究專家、北京大學教授商金林先生贈給“啟華”的,所簽為:“啟華尊兄指正商金林寄呈1987.5.15”。啟華者,不知誰也,也不知道這本書怎么會流到舊書市場的。有一本1979年出版的《連云港文藝》第四期上,有丁義珍的簽名,內容為“贈‘東海文藝’編輯部苗運勤同志存閱連云港博物館丁義珍”,日期是1980年3月9日。苗運勤的“勤”,應為“琴”。這本雜志的頭條,是丁義珍的一篇民間故事,題目叫《吳承恩上云臺》。我在購買這本舊雜志時,已經知道苗、丁二位先生都已經去世多年了。

簽名本而外,還有一種“簽章本”,其實是簽名本的一種外延。簽章本大多沒有上款,也沒有日期,是事先鈐好數本,參加某種活動時拿出來隨手贈送朋友的。我就藏有白化文老先生的一冊簽章本《敦煌學與佛教雜稿》,中國華局出版,藍面精裝,程毅中提簽。所鈐印章有特色,為陰陽混合,“白化文”三字為隸變陰字,敦厚穩重;“持贈”二字為小篆陽字,線條古拙,瀟灑飄逸。另外還有秋禾贈送的《中國藏書大辭典》《書評概論》等書,也是有特色的簽章本,只蓋一枚“徐雁持賺”的篆書大印。與簽章本相類似的,還有一種沒有上款的簽名本,只簽一個作者姓名,現在也受到愛書人的喜愛了。還有一種簽名不是作者所簽的,而是贈書者作為禮品贈送給朋友的,這種書大多是中國古典名著或世界名著,也有字典辭書什么的。比較珍貴的簽名本是限量毛邊書,每本帶有序號,一般序號排到五十,多了就意義不大了。

近年來,網上賣舊書風行,有專門拍賣簽名本的,有的是個人,有的是機構。各種形式的簽名本、簽章本都有,同一種書,同一個品相,有簽名、簽章和無簽名、簽章的價格大相徑庭,特別是名家簽名,又特別是名家簽給名家的,更是價格翻倍。比如一冊普通簡裝本的《山湖處處》,1985年出版的小32開,因為有毛筆簽名,夏木書房的起拍價是三百六十元。不是簽名本的,在舊書市場十幾二十幾塊錢就能淘到。文友李建新先生喜歡淘書,似乎尤愛簽名本,又尤其喜歡汪曾祺、孫犁等文學前輩,他在網上就淘得多部汪曾祺的簽名本,價格不菲。簽名本成了增值的一大由頭,也是簽名者和獲贈者當初沒有想到的。

我的淘書,多半是為了讀和用。讀書的功能就不用多說了,目的不一樣,讀的書也不一樣,比如我是寫小說的,兼寫文化類的隨筆、雜感,遇到我喜歡的小說和文史方面的書籍就多買點,簽名本也不去刻意求之。但因為這個圈子不大,許多同行都成了熟人朋友,有的還尊為前輩師長,他們每每出版著作,我會買一本請其簽名,他們也會簽名送我。記得我到大學者程毅中家請老先生為《白化文文集》題寫書名,為了便于拉近關系(當然也特別喜歡他的作品),我特地在網上淘了幾本程老的著作,又跑到中華書局門市部,買了他的近作五六種。待到他家四面都是書的客廳里坐下后,便先拿出他的大著,老先生大為驚訝,談話氣氛遂寬松了起來,他不僅在我攜帶的書上題了簽,還愉快地答應寫序。不久之后,我就收到程老寫來的序言了。

毛邊本

我雖沒有刻意搜集毛邊書,但坊間也有所收藏。早期只從魯迅、周作人、唐弢、黃裳等人的文章中略知一二,也在姜德民的書中見過其尊容。真正收到毛邊書,是得秋禾(徐雁)先生所贈,時間已經是20世紀90年代末了,這便是由秋禾編輯整理的《雍廬書話》,書的作者梁永,本名鐘明,是古城西安的一位愛書家,他的本職工作是建筑工程學的教授,喜歡新文學收藏和版本研究,常有這方面的書話文章發表,梁先生生前將書稿托交一家出版社,因種種原因,該書未曾面世便溘然長逝了。秋禾在編輯《讀書大辭典》時,得知這一訊息后,便傾力促成該書在他供職的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還寫了長文《編輯手記》附后。首印只1500冊,還留有少量毛邊書贈送同好。我這本的編號是“011”,書扉上有“陳武先生雅存”的題簽,并鈐有一枚“秋禾持贈”的篆印。但是按照毛邊書的制作要點,即“地齊天毛”的標準,這本《雍廬書話》屬于毛邊書中的錯本,“天齊地毛”了。如此說來,按收藏的慣例,這冊“錯邊”毛邊書,更是珍貴了。

沈文沖先生送我的《毛邊書情調》也是一冊毛邊書,還另贈一把刀,刀是紅木的,專門用來裁書。該書是一本關于毛邊書的文章匯編,收有魯迅的《毛邊裝訂及其他》、周作人的《〈毛邊裝訂的理由〉按語》、唐弢的《“毛邊本”與“社會賢達”》《“拙之美”——漫談毛邊書之類》、舒蕪的《也說毛邊書》等。后來,我又陸續收到羅文華、王稼句、趙玫、自枚等人贈送的毛邊書,羅文華所贈的《與時光同醉》的毛邊編號是“之陸拾捌”。徐雁和自枚還把雜志做成毛邊本,如徐雁實際負責的《今日閱讀》試刊號就是毛邊本,書內首頁鈐有“徐雁贈書”的印章。自枚也把自己擔任主編的《日記雜志》第四十七卷做成了毛邊書。

關于毛邊書的把玩和閱讀,各人體會不同,王稼句在《夜航船·毛邊書談瑣》里說:“在我想來,只在耐讀的小書,最適宜毛邊,特別是讀得興味盎然的時候,又要用刀裁一帖,有一個小小的停頓,好像說書人賣的關子,‘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將你的胃口吊得高高的。還有裁約紙,最好用竹子或紅木做的刀,一刀裁下去,紙邊并不光潔,略有一點毛茸茸的,仿佛素面朝天的女子,比起畫眉抹粉后的樣子,更有一種自然樸素之美。尤其裁紙的過程,眼里看著,手里動著,還有那咝咝的聲音,你仿佛就與書融合在一起了,似乎只有在你的勞作下,這本書才有了它的意義。”我的閱讀,沒有王稼句這么用心,使用的刀也是一枚廢棄的銀行卡,有時隨手拿一張名片充刀,總之能把書頁裁開就行。

白化文先生有一篇短文,曰《侍坐話“毛邊”》,講述他年輕的時候,聽他母親和一位圖書館老館員關于毛邊書的議論,還講了一個段子:

丘吉爾送一部自己的著作給一位貴夫人,這位夫人在當時尚屬英國殖民地的開羅有一幢別墅,歐戰時,夫人搬到別處,別墅空著,丘吉爾到開羅開會,就住在那幢別墅里。一天,丘吉爾在那位夫人的書房里看到自己送她的那本書,從書架上取下來看,還沒裁開呢!丘吉爾動了真氣,在扉頁上寫了一段批評那位夫人的話,說她辜負了自己的一片好意,也不讀書。言外之意,此書“明珠暗投”矣!……戰后夫人歸來,偶然翻閱此書,發現留言,大喜,立即送倫敦拍賣行,以高出書價許多倍的價格拍出去了。丘吉爾聞之,更加惱怒,想寫信與那位夫人絕交。有人提醒,若寫信,可能接著還得拍賣。于是截止。

這個故事說明,送書,也是要看對象的,即便是普通開本的書,也不能隨便亂送,又何況特制的毛邊書呢。

我后來接觸并從事圖書出版行業,屢次想把自己策劃出版的書籍做少量毛邊本,用以贈送同好,可每次都因各種因素未能如愿,真是心有不甘。

碑 帖

并不是因為要練書法才收藏碑帖。碑帖也可當作閑書來消遣,比如一冊《曹娥碑》,無事時翻翻,看看帖子,領會一下字體結構和用筆,再想想關于曹娥和《曹娥碑》的諸多軼事,心情會大不一樣,仿佛讀了一本大著。一冊《宣示表》,一冊《洛神賦十三行》,一冊《虞恭公溫彥博碑》,都能讓人產生許多怪異且有趣的聯想。就說書寫《虞恭公溫彥博碑》的歐陽詢吧,這位書家鉆研書法癡迷到什么程度呢?傳說有一次外出,看到一塊石碑,石碑上的字特別好,細看,原來是大書法家索靖所寫,便索性在石碑旁邊打了地鋪,睡了下來,足足看了三天,才起程趕路。朋友陳立新,在多年前,曾經跑遍云臺山,拓了不少山上歷朝的石刻,唐、宋、明、清的都有,承他送我幾貼,我也是經常拿出來把玩欣賞。帖子看多了,便也想寫點小文,有一天買到一本《王羲之小楷字帖》,制作頗下一番功夫,我便寫成一篇小文,曰《黃松濤和〈王羲之小楷字帖〉》,原文抄錄如下:

市面上關于王羲之的法帖多如牛毛,毫不稀奇,翻印水平也有精有劣,概不一一說之。我手頭的這本只有二十四頁的《王羲之小楷字帖》(武漢古籍書店1983年影印),是2003年春,在華聯邊的冷攤上購得的。喜歡這一本小幅書貼,倒不是喜歡書法,相反,我對所謂書藝,一向的不以為然,古人寫字,不過是用來作文用的,是必備的一種技能,就算中國文聯成立之初,也沒有這樣的協會。成為一種專門藝術,也就是近幾十年的事。但是這本小書值得雅玩的地方,是和我喜歡的一個文士有點關聯,這就是“鳳棲村民”黃松濤先生。黃氏出生于1900年,活了一百多歲,直到2002年才駕鶴西去。他原名華,曾用名頌陶、木夫,筆名柝翁,別署鳳棲村民,湖北漢陽縣人,繪畫、書法、音樂、文史典故皆精。生前曾為武漢文史館館員。這本小書的封面畫、題簽和封底篆刻均出自黃松老之手。

黃松濤先生世代耕讀,詩書傳家,沈必晟有他的小傳,稱他“幼從伯父雨亭公學詩文書畫及古琴演奏,及長從上海熊松泉先生習畫,又從南昌涂堯學篆刻,壯歲在武漢執教鬻藝。常與杭州錢越蓀、臨川黃鴻圖、太平盛了庵、長沙唐醉石相友善,與鄧少峰先生居閭里,探討三代兩漢六朝金石文字及歷代名畫,獲益良多。”他畫山水、花鳥、走獸等,“用筆古拙樸厚,章法深秀典雅,設色奇麗秀潤,有樸茂渾融、溫潤古健之意趣。”他亦作瓜蔬果魚,也是水墨淋漓、清氣可掬。《王羲之小楷字帖》的封面畫就是他八十四歲那年創作的,是他為這本小書專門的量身定做之作,取意晉人王羲之的《黃庭經》的典故——這畫里的故事是我們熟悉的——晉代大文士王羲之因為愛鵝,被山陰道士敲了竹杠子,寫了一部《黃庭經》,換了一對大白鵝。因為這個典故,《黃庭經》又稱《換鵝帖》。寫字的人都知道,《換鵝帖》可是歷代楷書的范本啊。李白在某年到紹興,游了古鏡湖,寫了一首《送賀賓客歸越》,專門提到了這個典故,詩曰:“鏡湖流水映清波,狂客歸舟逸興多。山陰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鵝。”這本書帖就收了《黃庭經》(另外還收了《樂毅論》,并附了王獻之的《洛神賦》)。畫面是池塘邊草地上的三只小憩的大肥鵝,有臥息,有引頸抖翅,特別是邊上的那只,可能是聽到草叢里有蛐蛐聲吧,正轉首窺探,雖然它們都是閑散狀,神態竟是如此的各不相同,真是到了化境啊。

這本書帖的題簽也出自黃松濤之手。黃氏書法,“初從顏楷《東方朔畫贊》、《麻姑仙壇》入手,后遵伯父雨亭先生命,臨習王羲之《懷仁圣教》及孫過庭《書譜》,在和清道人弟子黃鴻圖先生的交往中,又對碑學極為用功,曾對《龍門二十品》、《魏齊造像》、《崔敬邕》、《孟敬訓》等臨習殆遍。”他的題簽字體用的是隸變,用方筆、鋪毫,轉折處喜翻筆挫鋒,看他的字,端直快厚,奇古凝重,深秀雄渾,味醇意雋,頗富金石之神韻。

封底的“武漢市古籍書店”的篆印也是黃松濤的手治,該印于平實中見氣勢,于精細處見生動,平實而不呆滯,生動沒有怪妄之陋。

另據沈必晟先生所撰黃氏小傳,說他對音樂亦是精通,“雅擅古琴演奏,曾師從方眉、謝耘僧、徐瑞芝諸先生,在1956年中央民研所全國琴人調查及錄音匯編時,曾錄制有平沙、醉漁、漁樵、梧葉諸曲,先生亦精通梅花、陽關、高山、憶故人、歐鷺、孤猿詞、普安、石上流泉、樵歌、搗衣、風雷引等諸曲目,為世人稱賞。”

一本薄薄只有二十來頁的小書,沒有一字前言后記,卻又如此的富有情趣,確是難得。

這篇短文作為《讀藝小札》的一節,收在《尚書有味》(花山文藝出版社2016年4月)里。有一次我在朋友王干先生的辦公室談事,看到他自己書寫的一幅書法條幅掛在墻上,有的字體很眼熟,一想便想到了蘇東坡的《黃州寒食詩帖》,覺得他一定練過此帖。后來請他為《中國好小說》題簽,閑聊起了書法,果然如此。他還說到蘇老夫子的字雖然“迅疾而穩健”,但氣度不足,而他更注重“疏密有度”、“轉換多變”、“順手斷聯”,且能“隔行通氣”。待我讀到他的散文集《隔行通氣》時,我知道了,王先生是把書法當成文章來經營打造的。

書法家平時臨帖固然是畢生功課,但我倒是覺得,把碑帖當閑書來讀,該更為重要。君不見,哪位書法家篋中沒有數本法帖呢?他們不一定完全是用來臨寫的,書到一定的境界,讀帖也是一件要功力的事,有時比臨摹更為重要。有一次我翻看《翁同龢歸籍清單》,在老先生整理的數箱帶回原籍的物品中,大多是書籍、畫冊、書札、長卷、冊頁、碑帖和書房用品,我粗率統計一下,僅各種拓本、書譜,就有百余種,如《宋拓婁壽碑》《宋拓勸進表》《宋拓群玉堂帖》《宋拓茅山碑》《宋拓大觀殘本》《宋拓晉唐小楷》《宋拓道因碑》《宋拓玉枕蘭亭卷》《董香光十三行小楷冊》《宋拓寶晉齋米帖》《宋拓修類司帖》《乙瑛碑》《國山碑》《明拓宋廣平碑》等等,這些都是老先生傾大半生心血搜羅的,也浸透在他的學問中。

而讀碑、抄碑,進而對碑帖產生興味,做起了學問,這又便是魯迅當年的路徑。魯迅抄碑的事,除了他在《吶喊》的序言里已約略說到而外,較詳細的是周作人的回憶文章,僅《魯迅的故家》里就有三篇,《抄碑的房屋》《抄碑的目的》《抄碑的方法》。抄碑的房屋是S會館,即紹興會館,目的呢?《抄碑的目的》有詳細說明,是為了“逃避耳目”,因為“洪憲帝制活動時”,袁世凱的特務到處活動,“由他抓去失蹤的人至今無可計算”,“以此人人設法逃避耳目,大約只要有一種嗜好”,“也就多少可以放心”。魯迅“假裝玩玩古董,又買不起金石品,便限于紙片,收集些石刻拓本來看。單拿拓本來看,也不能敷衍漫長的歲月,又不能有這些錢去每天買一張,于是動手來抄,這樣一塊漢碑的文字有時候可供半個月的抄寫,這是很合算的事”,“特別漢碑又多斷缺漫漶,拓本上一個字若有若無,要左右遠近得細看,才能稍微辨別出來”。袁世凱死后,魯迅原本不用再抄了。可他還是繼續抄,前后有四五年時間,竟然抄出了興趣來,周作人在《抄碑的方法》里說,抄著抄著,想著要校勘這些碑文了。因為“他抄了碑文,拿來和王蘭泉的《金石萃編》對比,看出書上錯誤的很多,于是他立意要來精密的寫成一個可信的定本。他的方法是先作尺量定了碑文的高廣,共幾行,每行幾字,隨后按字抄錄下去,到了行末便畫上一條橫線,至于殘缺的字,昔存今殘,昔缺而今存微存形影的,也都一一分別注明。從前吳山夫的《金石存》,魏稼孫的《績語堂碑錄》,大抵也用此法,魯迅采用這些而更是精密,所以他所預定的自漢至唐的碑錄如寫成功,的確是一部標準的著作”。魯迅的“標準的著作”沒有寫成,用現今的眼光來看,也許并不可惜,因為在錢玄同的游說下,他還是操筆寫出了此后影響中國白話小說的《狂人日記》。

魯迅由讀碑、抄碑,到當成學問來研究,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我的讀碑帖,也沒有明確的目的,更沒有要拿它做成學問,如前所述,只是當閑書來讀的。有一段時間我讀法國作家喬治·佩雷克的小說《人生拼圖版》,莫名其妙會想中國的漢唐碑拓,把漢唐碑拓拼接起來,不就是一部中國史嗎,如果任意拼貼,更是包羅萬象的中國史了。

花草·清供

周瘦鵑先生在《花前瑣記》里有一篇《插花》,開頭便說:“好花生在樹上,只可遠賞,而供之案頭,便可近玩。”一個“玩”字,道出了心境和情趣。

和許多人一樣,我也喜歡在書房里弄些花兒草兒,一方面作為擺設,可以豐富書房氣氛,增加書房色彩,凈化書房空氣,讓書房像花草一樣生長;另一方面,服侍這些花兒草兒,在工作疲倦的時候,給花草澆澆水、松松土、施施肥,可以打打岔,所謂放松情緒、緩沖神經是也。

吊蘭最適合書房,澆水施肥都不用講究,隨便給它點水,就能洋洋灑灑地展示青蔥和翠綠。旱傘草也喜水,株形美觀,葉形別致,和蘭草一樣不在乎環境。比較而言,棕竹、文竹就要嬌氣一些了,特別是文竹,你就是精心去服侍,也會不小心把它給得罪而耍點小脾氣。在我的書房里,我喜歡的,要數紫色的落新婦花,其根莖粗壯,習性強健而耐寒,姿態直立而婆娑,小花繁密雅致,特別耐看。但是,這些花草都不及我對牽牛花的喜愛。

牽牛花在鄉間是常見的野花,小樹、蘆葦、笆帳上常常縹滿了喇叭形的花朵,早上開得花噴噴的,過了中午,它就蔫了。它的花只開半天,我們都是知道的。女孩子們喜歡把喇叭花一朵一朵揪下來,紅的藍的白的紫的,串在一根細長的柳條上,做一個花環,套在脖子上,可以一直“臭美”地走到學校。

牽牛花是蔓生草本,莖纏繞,可達三四米長。葉互生,三裂,有長柄,兩面有倒生短毛。花腋生,開一朵,或者兩朵三朵。有趣的是,開白色和淡紅色的花,種子多為淡黃色,叫白丑;開藍色和紫色花的,種子多為黑色,叫黑丑。這就是牽牛花的別名又叫黑白丑的原因吧。

我書房陽臺上的這盆牽牛花,是我從山上采來的種子自己種的。極普通的品種,開淡藍色花朵,秧子極其茂盛,岔了許多條細藤,我插的兩根細竹竿上,都被密密的爬滿了,開花也一點不偷懶,一連兩三個月,基本上天天都有新花。

說起來,種牽牛花,還是受葉圣陶老先生的影響。

葉圣老寫過一篇《牽牛花》,發表于一九三一年《北斗》雜志的創刊號上,開頭就說:“手種牽牛花,接連有三四年了。”葉老是在瓦盆里種牽牛花的,而且種十來盆。葉老很有深情地說:“種了這小東西,庭中就成為系人心情的所在,早上才起,工畢回來,不覺總要在那里小立一會兒。”四十多年后,在葉圣陶和俞平伯通信里(見《暮年上娛》),有關于牽牛花的內容涉及數十通,一九七四年六月十八日,葉圣陶至俞平伯信中說:“今日往訪伯祥,知近日又到彼處晤敘。談及種花草,忽憶前程告知,某友處可得出自梅氏牽牛花種子。未識能為致兩三顆否?如可致,希納于信封中惠我。”從這封信開始,至十一月七日,兩位老人關于牽牛花種子及栽、種等事宜共通信達十五次之多。

葉老信中所說的“梅氏”,就是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

梅先生也喜歡牽牛花,還和朋友們組成一個小團體,見面時,三句話離不開牽牛花,互相間還交流種植經驗,互換花種。據說,梅先生養牽牛花,是因為牽牛花在大清早開花,他常常拿起床和牽牛花比賽看誰更早。有一次他在俯身聞花時被朋友看見,說他像是在做“臥魚”的身段。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梅氏從中受到啟發,便仔細揣摩實踐,終于在《貴妃醉酒》中使貴妃賞花的“臥魚”身段更加完美、生動、傳神。

不僅是今人喜歡牽牛花,古人也多有詩詠,宋人秦少游就有一首《牽牛花》,可以說極為生動,把牛郎織女的故事演繹得朦朧纏綿,情韻無限。詩云:“銀漢初移漏欲殘,步虛人倚玉欄桿。仙衣染得天邊綠,乞與人間向曉看。”

關于牽牛花的詩文,可以舉出一大堆來,但是都不及我書房陽臺上的牽牛花開得真實,在花期期間,我每天晨起,都要看看它開了幾朵。有一次,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我因為趕寫一篇文章,在書燈明亮的光影里面對電腦沉思,心里突然想起牽牛花,跑過去看看夜里是不是也在開花,我看到,那幾個花骨朵,緊緊地閉合著,它還沒開。回到書桌前繼續工作,心里便多了牽掛,到了凌晨四點半,天色已經微亮,我再到陽臺上看時,驚喜地看到,那幾個骨朵,居然全開了!

正如周瘦鵑先生所說,花草也可做瓶供。瓶供的瓶子不一定要多么的好,普通的杯子也可以。我就曾在書房的桌子上,用一個稍微有點造型的罐頭瓶,瓶里灌一半清水,剪幾枝盆栽里的枝葉,藍花菜、綠蘿、薄荷、吊蘭等,稍作整理,插于一瓶,青青綠綠的,倒也還好看。有趣的是,這幾種枝葉,都能在水里生根,自行生長,這瓶生機勃勃的綠,便可四季長供了。

魯迅先生在《朝花夕拾·小引》里,有這樣一段話:“廣州的天氣熱得真早,夕陽從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強穿一件單衣。書桌上的一盆‘水橫枝’,是我先前沒有見過的:就是一段樹,只要浸在水中,枝葉便青蔥得可愛。看看綠葉,編編舊稿,總算也在做一點事。”魯迅書房里的“水橫枝”(以梔子為好),就可看作是清供了。有一盆清供盆景陪伴,魯迅先生“編編舊稿”才不至于寂寞,并可以“驅除炎熱的”。當代著名作家王躍文先生常在微信朋友圈里曬他制的清供盆景,有的清雅可人,有的調皮可愛,別有特色。受他的影響,我在我的掬云居里也做了一盆,造型是根據自己的想象,配以相宜的幾枝竹葉和桃枝,竹枝青綠,桃花艷麗,雖然太過簡陋,居然也不俗。后來又換成幾枝茉莉和兩三朵白牡丹,高低錯落,清香沁人。瓶供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更換,枯萎了可以換,看膩了也可以換。冬天,我的瓶供里供過蠟梅;早春,供過迎春花;初夏,供過海棠;盛夏,供過荷花,初秋、深秋、殘秋,直至寒冬,都可以有做清供的花枝,雖然有些花花草草,都有象征意義的,但也不可太強求,以舒心好看為上。

最可記一筆的,是我在今年冬制作的一束干花。在我供職的辦公室樓外,有一個花圃,栽種好幾個品種的月季,從四月開始,每月都開,花朵大,花色艷,特別養眼。但是,開到十一月中旬里,突然而至的寒流,一夜間凍死了。那些正開的花,或花骨朵兒,還有綠葉,便保持前一日的姿態靜止在那兒了,再被太陽曬了幾天,成了干花,如烘焙一般,依然不減原先的美麗。我便拿了剪刀,剪了幾枝,長長短短插在一個白釉帶藍色碎花的廣口小瓷杯里,放在書桌上,比鮮切花更有味兒,而且一個多月保持她的色彩,花光鮮艷,如在枝頭一樣。

書 燈

唔呀聲里漏聲長,愿借丹心吐寸光。

萬古分明看簡冊,一生照耀付文章。

……

這是元人謝宗可的《書燈》詩,詩中的精髓,早已經成為讀書人清貧自持、榮辱不驚的典范,并為讀書人所樂誦,書燈也成為讀書人常相廝守不可或缺的用具。

老實講,書燈的實用價值,遠沒有它的名稱讓人容易浮想聯翩。書和燈,真是有著不可分離的情感,傳遞了多少莘莘學子求學問道的艱辛歷程。還有什么燈比書燈更明更亮的呢?它照耀的,不僅僅是讀書人普通的讀書生活,同時也照耀著讀書人前邊的路,并牽引著讀書人一直順著書燈的光芒走下去,直到走進知識的圣殿。

我的家鄉是窮鄉僻壤,我初中畢業的一九七九年還沒有通電,在故家的老屋里,我就是靠著一盞煤油燈來完成最初的文學閱讀,萌芽了對文學的迷戀,獲取了走進知識殿堂的鑰匙。想想當年,冷屋秋寒,孤燈黃卷,一個少年在昏黃的煤油燈下,貪婪地閱讀一本本文學名著,并被作品里的人物深深地感動。燈,成了我的“伴侶”,那是我自制的燈,一個藍墨水瓶,一枚銅錢,一根燈芯,半瓶煤油,就在我的鼻子底下。燈火很小,散發出一種特殊的煤油味兒,說來奇怪,我喜歡這種氣味,它是煤油經過燃燒而發出的,刺激,怪異,讓鼻孔有些癢,心靈反而更加安靜,很適合閱讀。那一本本卷邊掉頁的書,一行行熟悉的方塊字,在昏黃的光影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就是在這樣的苦讀中,完成了我人生最初的啟蒙。每當凌晨來臨,我的鼻孔里都會被煤油燈熏黑,用手一抹,手指頭都變得黑油油的了。其實在此之前,我有一盞很“高級”的燈,叫罩燈,有漂亮的玻璃燈罩,燈芯還可以根據需要由一個小齒輪調大調小,燈光也便忽明忽暗。隔一兩天,我就會把燈罩擦擦,讓它始終保持潔凈。但是,好景不長,被一只調皮的貓碰到地上,連同燈罩一起,全摔壞了,煤油還淌了一地。為了防止貓再搞“破壞”,我用泥巴,給我自制的煤油燈做了個底座,從此就很穩了。我這盞燈雖然丑陋些,卻很實用。缺點是,燈芯直接從銅錢眼里穿出來,容易結燈屎(燈花),影響發光,豆大點的燈火還因此而易歪到一邊。每天晚上,我在點亮它的時候,想起我本家的一個年老的長輩,他手巧,會柳編,也會扎紙,還會木雕,他家有一盞自制的煤油燈,燈芯的構造挺“洋氣”,也是銅錢做蓋子,不同的是,它是三四枚銅錢,厚厚的,疊在一起,關鍵是,在銅錢的眼子上,裝一個自行車的氣門芯,銅的,棉繩的煤芯從氣門芯中穿過,燈頭就不結燈屎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特別眼紅他家這盞燈。想著這盞燈會省油,亮度會更大,就由不得心向往之,就會想起我曾在父親工作的廢品收購站里看到過的一盞銅燈。那盞燈太漂亮了。現在想來,那真是一件工藝品,全身都是銅的,造型別致,燈肚子上還刻著花紋,只要穿上燈繩就可以用了。我把它玩了好幾天,真是愛不釋手。可我父親早早就關照我說,這是公家的,玩玩就要放回去。直到很多年后,我在濟南的山東博物館里,欣賞到多盞館藏的古燈,計有北朝的瓷燈,還有漢代的青銅舟形燈和青銅雁足燈等,它們都特別貴重,可以說一盞燈,能敵得過一座城。但感覺還是沒有我小時候在父親的廢品收購站看到的燈漂亮、珍貴,雕花的銅燈可能年代沒有博物館里的古燈那么久遠,但造型和工藝卻是古燈不能相比的。

“三朝元老誰伴我,一盞書燈六十年。”我的煤油書燈沒有這么長久,大約兩年后吧(約在1981年春),村里就通上了電,我有了有別于古人和土造的書燈。這是一盞長檠可以隨意彎曲的臺燈,燈頭是螺口的,二十瓦,亮度是煤油燈的數倍。不消說現代化的書燈給我帶來的興奮,也不消說在這盞書燈下我讀書用功的無數個漫漫長夜。非常幸運的是,1987年入進新浦以后,這盞書燈也被我帶在身邊,跟著我搬了多次家,直到1997年,我搬進新居后才有新的書燈取代了它,那是一盞造型別致而新穎的書燈,看起來賞心悅目,而且有足夠的亮度,燈光舒適,不會使眼睛感覺不適應。但是,不久之后,我又換了新的書燈,新書燈的好處是,燈頭可以調節,方便將燈光照向需要的地方,由于是由多塊透明板組合在同一根軸上,使得這盞書燈類似于書本的形狀,而且各塊透明板可以轉動,位置可以互換,使得書燈可以變化不同的造型,在獲得燈光最佳效果的同時,也可對周圍的環境產生裝飾作用。2017年年末,再次搬家。這次的居住條件得到了更好的改善,新居的書燈,又換了花樣,是一盞純白的臺燈,造型特別簡潔,方便自由移動,像手機一樣可以充電,也可以接電源,開關是觸摸式的,亮度可以自由控制,像個魔方一樣,觸摸亮了以后,如果長按,亮度會逐漸變強,離手后再長按,又逐漸減弱,特別神奇,我有時讀書或寫作累了的時候,會玩玩它,讓它更亮些,或更暗些。不過這盞燈不是我一人獨享了,因為我經常在外,加上書燈移動方便,巴喬常會拿到他的房間使用。

也許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總是有些懷舊吧,無論書燈如何出新,如何換代,最不能忘記的,還是故家老屋的那盞煤油燈。那是我自制的書燈。想起它的時候,書燈便在我心中點亮,在它的照耀下,許多陳年的往事會涌上心頭,我的煤油燈,我在鄉間看過的別家的煤油燈,印象深刻的還有我小時候在舅奶家看到的那盞怪異的燈,它在舅老太太(我母親的祖母)的房屋里,那是一間泥墻的東屋,墻很矮,門也矮,大人進屋都要弓身曲背才可。可能是為了增加屋里的高度吧,屋里比屋外要矮一尺多。舅老太太的屋里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一般不去。有一次,舅老太太喊我去吃東西,我便看到了掛在墻上的那盞燈,材料仿佛是瓦當(也可能是土陶),一個碗狀的容器,碗盞邊有個長臂,長臂上有個眼,可掛在墻上的橛丁上。碗盞壁靠長臂處,有個洞孔,燈芯就是從這個洞孔穿上去的。碗盞里有半盞液體,不知是什么油,在那時,我就仿佛覺得不是煤油。后來讀周作人的《魯迅的故家》,有一篇《燈火》,說到的一盞燈,似乎有些相像:“祖母房間里在辛丑年總還是點著香油燈的。這燈有好幾種,頂普通的是用黃銅所制,主要部分是椅子背似的東西,頭部寬闊,鏤空鑿花,稍下突出一個銅圈,上擱燈盞,底部是圓的銅盤,高可寸許,中置陶碗,承接燈盞下的滴油,以及燈花余燼等。”余生已晚,這種老式的燈盞自然是沒有見過的。而我舅老太太屋里的燈也不完全是周作人所描述的樣子。只能說,過去的燈,就仿佛如今的臺燈一樣,有著各種變化的。

我不知道以后的書燈還會造出什么樣的花樣來,但我知道書燈將會一直陪伴著我,我不奢求寫出日臻其皇的華章,只要書燈不滅,我依然傾心相陪。無論我走到哪里,身處何方,它都是我心中的明燈,它的亮度將超過任何現代化的燈盞,一直照亮并指引我奔走在問學的山道上。

筆 筒

筆筒的功能無須贅言了。這里只談談我書房里的幾個筆筒。

一個是竹木結構的。這個筆筒有了一些年代,據我粗淺的知識,斷定它是晚清或民初的東西,上沿口是雞翅木鑲嵌。可喜的是,這是一塊整體的雞翅木鏤空制成的,四角沒有接口。下底也是整體的雞翅木,且有四個連體足。四個方面上,雕有春夏天秋冬的圖案,類似于中國傳統繪畫中的四條屏。該筆筒無款識,但從“筆墨即人”這一不變的理論推測,雕刻師非庸人所為,具有相當高的藝術氣質,也不難發現,該雕工手法嫻熟,布局清細,胸有大氣象,使筆筒不僅具有實用功能,還有相當高的審美價值和教化意義。“春”面上,可稱“郊外踏青圖”,主體畫面是一座拱形石橋,一老者立于橋中央欣賞河景和兩岸桃花,他雙手背后,目眺遠方,全神貫注,或許遠處的河面上,正有舟楫趕來,也或許被遠處的河柳春燕所吸引。在他身邊,兩個頑童正跑步過橋,動感十足。在河對岸,遼闊的原野上,桃花草亭,假山草青。有兩組人物,一是祖孫二人,沿著花叢小徑,向遠方漫步;一是一學者和兩個書童在煮茶,構成了一幅生動的“煮茶圖”,在他們身邊,是只露出一根柱子和一角草頂的草亭,草亭里很可能有人在撫琴,抑或有人在吟詩。整體畫面,有輕有緩,有疾有徐,讓人有更多的想象空間。“夏”面更是繁雜,應該擷取的是園林的一角,主體畫面是一片湖泊的近景和遠景,近景是假山、斜伸出來的綠樹、湖岸假山上的綠草和湖中的荷,有的荷花已經盛開,有的呈花骨朵狀。遠景也是以人物為主,一條長廊前的假山前、古樹下,有二人在對弈,有一個茶童正在侍茶。在假山上下,有幾個孩子在玩耍。“秋”面到了遠郊山野,遠景是層巒疊嶂的高山,主打近景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寺廟,寺廟前的河埠頭,正駛來一條香船,有人在撐住船,有人走到了船梢頭,有人已經行走在了碼頭的石階上。山門近在眼前,山門前的石橋靜靜地橫跨河面,是夜畔鐘聲到客船了嗎?“冬”面也是安靜的,江岸上山體陡峭,有一條蜿蜒的石階隱藏在山石巖體間,直通建筑在云端的房舍,那是寺廟呢,還是書院?一片祥云環繞在建筑四周。有數株寒梅,開放在江亭和山崖上。近景的江面上,一條孤舟,一個老者,獨坐船梢,正在放竿垂釣。畫面取“獨釣寒江”之意。這工筆“四條屏”,每幅上都有人物,且主題鮮明,造型考究,將畫意和與雕刻技藝融會貫通,把城里的園林和城外的風光盡情描繪,用粗放寫意和工筆精描之法,體現了靈秀多姿的園林風景和田園風貌,把“云水空蒙”、“剩山殘水”的意境和情境恰到好處地表現了出來,真是非大家莫辦。

另一個筆筒的材質是紅瓷。和筆筒配套的,還有一個煙灰缸和一個茶杯。這套紅瓷,是愛人的朋友送我們家的,她老家在湖南醴陵,十多年前,她回娘家探親,回來時給我們送來了這套瓷器。百度一下,知道“中國紅瓷是湖南醴陵特產,醴陵紅瓷以精湛的制瓷技藝著稱于世,在四大發明出現以前,它就已經傳遍世界。”又說中國紅瓷一時成為愛好者的雅玩,“成了各國收藏家刻意追求的寶貝。一直以來,中華瓷器千姿百態、包羅萬象,卻單單缺了大紅瓷器,這是因為大紅釉料燒制艱難,成本極高,有‘十窯九不成’之說,歷來為皇家貴族所珍藏。”看來,我要好好珍惜這套紅瓷了。單說這個筆筒,直徑約十五厘米,繪“五虎獻福”的圖案。朋友選此圖案,可能是因為和我的屬相有關。

我曾在山東博物館里看到一個筆筒,展出名叫“竹雕竹林七賢筆筒”,說明文字是“畫面設計獨到,有靜有動,相互呼應,是明末清初竹雕筆筒中的精品”。正是在這次參觀后,我開始留意各種筆筒。南京博物院藏有“朱松鄰松鶴紋竹筆筒”。據考證,朱氏為正德嘉靖年間嘉定派竹刻的開山始祖。記載筆筒較多的文獻大多在明代。如《天水冰山錄》記載查抄明代貪官嚴嵩(1480—1567)的家產清單上,就有牙廂(鑲)棕木筆筒、象牙牛角筆筒、哥窯碎磁筆筒等,都是好東西。文震亨的《長物志》,記有筆筒專條,云:“(筆筒)湘竹、棕櫚者佳,毛竹以古銅鑲者為雅,紫檀、烏木、花梨亦間可用。”屠隆的《文房器具箋》中,也有筆筒條,曰:“(筆筒)湘竹為之,以紫檀、烏木棱口鑲坐為雅,余不入品。”文震亨和屠隆都是明代晚期的著名文人,寫文章時,對當時的文房器具多有記述。翻看明代中晚期的繪畫(還有小說中的插圖),筆筒也多有表現,如仇英的《桐蔭晝靜圖》,陳洪綬的《飲酒讀書圖》,萬歷年間的刻本《狀元圖考》“胡廣”的插圖等,筆筒成了文房四寶之外的重要輔助用品。晚清時,常熟兩代帝師翁同龢被罷官回鄉,在“回鄉清單”上,多次記有筆筒,如“小筆筒(一個)”、“瓷筆筒(一)(藍)”、“竹筆筒(一個)”、“大圓木筆筒(一個)”,老人家的這些筆筒,也許并無特殊之處,因是自己行用的物品,也打包裝箱運回家了。

如果不事收藏,筆筒也沒必要講究,凡能插筆的容器都可做筆筒。我有一個做土陶的朋友,送一個自己用土窯燒制的筆筒給我,另有一個寫詩的朋友去井岡山旅行,回來時給我帶了一個簡易竹制筆筒,也用了十幾年了。這兩件東西至今還在我的書房里。更值得一說的是,我把云霧茶的茶葉罐當成了筆筒,概因為這個茶葉罐形制特別——干脆就是仿筆筒制作的,材質是青花瓷,造型也不差,青花釉色彩純正,圖案精細,底部有“順佳”款。如果去掉“云霧茶”和關于云霧茶的文字簡介,說是一個筆筒也是完全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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