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桃罐頭（組詩）

余刃

余刃，1987年生于湖南，現居陜西安康。

食楝棗記

今天，我站在

樓前的空地上

那是一個下風口

我站在那兒

看坡下灌木叢中的鳥群，啄食楝棗

我清楚地看見

有幾只撕下了楝棗皮

很快吞了下去

放眼望去

整面山坡蕭索

能吃的已經沒剩多少

女貞子早已經熟透

并從枝頭

落到了地面

河谷的隆冬

他站在路邊的一個坑里

還在往深了

挖這個坑

坑深從他的大腿

逼到腰上

此時天空零星飄著雪花

這個人

又掀出幾抔新土

然后直起腰來

落在他后背上的雪

被這個坑

全部接住

其他的雪花

飄落在整片漢江河谷

其中一部分落在

黑壓壓的江面上

奔涌不息的浪潮

帶著它們

流向了下游

黃桃罐頭

一瓶被我吃完的

黃桃罐頭

連水都被喝干的罐頭

我往

那空空的罐子里

甩了個煙頭

密封蓋

俏皮地卷翹在一邊的空罐子里

那顆煙頭

還在燃燒

沒有絲毫

熄滅的意思

夜晚的麥冬叢

路燈已經照著

那片麥冬叢

超過五個時辰

葉片上泛著雨水的反光

也那么久了

時間慢慢走到深夜

很多地方

都能看見這樣的情形

一盞路燈

照著麥冬叢

一夜一夜過去

什么變化也沒有

我記得有這樣一架飛機

那是多云的一天

當時的天空

看上去有點臟

一架小飛機

嗡嗡地在云層下飛行

幾乎是沿著一條直線

朝著遠空飛去

那里不再是河谷

但可以看見河流蜿蜒

它忘乎所以地飛著

覺得再也沒有

降落的必要

因此可以這樣說

這是一架

忘乎所以的飛機

少有人注意它的

興奮和激情

在民房群另一頭

山壑間

升起薄霧

這一次它毫無雜質

純粹的灰蒙

甚至有點透明

彌漫的方式

像我通常

腦海里想的：

真正的霧

應該是這樣

女兒，你看那些碎花

刺藤上

開著數不清的白花

簇擁著。從坡的

那一面

蔓到這一面來

那時我懷里抱著

一塊方巾

這塊方巾里

包著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

是我八天大的女兒

我看見坡面上

開著這么多白花

我抱著她

一起靠坐在窗臺上

我想告訴她

然后我就說話了

我說女兒啊

看那坡上的白花

多像你方巾上的

印花。陡然間

我聽見自己

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