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史記（組詩）

下雪了

冷靜下來后，我想，雪花

在天空如果不結果，那么

只有一種結果——

下雪了

當然，對你

我愿意這樣表達：天花亂墜

薄 暮

薄暮，把一顆西瓜切開，可以品嘗到

落日的味道

薄暮，把一口鐘切開，時間的兩只耳朵

收回了飄遠的鐘聲

薄暮，把一只麻雀切開，飛翔變小

一半跟著另一半叫，一半帶著另一半逃亡

薄暮，把一枚柿子切開

它象征的大紅燈籠，隨之

在門口一分為二

左面是男人的赤壁，右面是女人的赤壁

薄暮，把孤獨切開

你走了，我打著一把黑布傘

一個人獨撐兩個人的夜空

薄暮，是一層窗戶紙，一指捅破

我一只眼閉著一只眼睜著看——

小鎮，半明半暗

我的雙目，兩敗俱傷

水結冰的時候

水結冰的時候

你面前的水池，是我的潛意識

遠望，目光彌合了

眼鏡的裂痕，臺燈搔首回眸

內心的破綻，要以外表修復

桌面上，玻璃的神態堅硬如冰

壓在下面的幾張合影，微笑里暗含波瀾

失手的茶杯，咔嚓聲嚴絲合縫

而茶水碎成白天潮濕的暗影

平靜，再次打破——

魚缸里波濤洶涌，兩條金魚

像溺水的兩個驚恐的靈魂，空調吹著南風

善意地調解，電視屏上：

貂蟬的美人計、離間計，使一對異姓父子

剛變成情敵，身為天子的男人

心里的冷，沒有一片天空能夠表現出來

水結冰的時候

鏡子容納了我

看著鏡外自己的原型失魂落魄，我感到

愛上你，一個我不夠

兩個我仍氣喘吁吁

愛情史記

借他受刑的上午或下午

蓄潮汐，養波濤，借他的恥辱

為火育秧苗，給生命注入必要的滯澀感

借他的痛苦，讓酒清醒，給水解噩夢

借他的后遺癥，彎腰，低頭

在腳印上尋找被省略的過去、遠方

借他每個夜晚的失敗，愧疚，自卑

借他抱殘守缺的后半生

為孤獨服苦役

借他墨跡初干的《史記》

借《史記》里霸王別姬的動人場景

對你說：這里曾灑滿殘陽的鮮血

是愛情的赤道

我們水火相容吧

我來看你

我帶著二十年前的自己

來看你。畢竟多年未見了

你要這樣理解，在你面前

我有時從夜晚往白天過渡，有時相反

我有時從一片黃葉向一把銅質樂器進化

有時會出現差錯

我有時是一片黃昏，懂得怎樣表達

金子的顏色和落日的波浪

我帶著一盞燈的目光

來看你。夜晚晚了一條街三路車

我在你的臉上、心里

降落一層白霜，讓你知道

燈滅的太久，光芒需要用夜晚慢慢恢復

一只喜鵲：像我愛不白恨不黑的你

在天空飛，把天空

牽扯到是非黑白中

在樹頂做巢，有人打比方

像給樹戴了一頂草帽，又有人

想象著說，把一口鍋

搭在了一捆濕柴上

落在屋頂、門口

往往被人借以偷換概念，比如

往返于白天與夜晚的你，枯榮如燈

你只承認

你有兩座山峰：日升月落

你有早晨與晚上：鐮刀挑著水走了，斧頭

背著干柴來了

你有一口井：里面的天空

常被自己的白云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