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與寂靜（組詩）

遠人

在深夜散步

河流非常平靜

盡管它在三個地方轉彎

在每個

轉彎的地方

都升起一團黑暗

有人凝視河流

在泥土潮濕的氣味里

停下他的散步

沒有其他人

這里，河流到了山崗后面

樹林遮擋住他的視線

什么也看不見了

月亮沒有升起

天空沒有聲音

他什么也不描述

對他看見的

和無法看見的

夜太深了

沒什么阻止世界的消失

每天如此

經過一萬七千多個黎明之后

我仍然不知道下一個黎明

會是什么樣子，盡管

它還是會從山岡上下來

還是會渾身帶著露水

還是會驚動一只接一只雄雞

還是會把草地重新刷上綠漆

還是會把海水端上地面

還是會用月亮和十萬顆星辰

交換藏了一夜的太陽

我還是不知道它究竟

會帶來什么新的細節

那些每天變動的細節

那些從不令人失望的細節

那些沒有出現就無從知曉的細節

它們如此陌生、如此豐富

如此讓我每天的期待

像塊石頭落下——我每天看著它落下

久遠

群山在秋天退出很遠

河流仿佛不再出現

有人在岸邊站了整整一個季節

始終沒有另外的人過來

他也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

就如樹葉，不知道自己

已經變黃，已經開始掉落

山巒也不知道自己

在秋天和夏天有什么不同

最后，岸邊的人也離開岸邊

或許他再不會來到這里

人世什么也不會改變

寂靜的仍然還是寂靜

流淌的還繼續流淌

只有他留下的空白

變成一行詩句，被另一個

從未到過這里的人朗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