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宣玟 蘭州大學 文學院
“韓半島在地理政治學上處于比較特殊的地位-既處于大國的夾縫中”為此決定了韓半島或者受制于某一大國,或者由大國之間均勢來決定。以王朝國家的形式作為單一國家的共同體,在固定的領土上持續了幾千年。在古代韓國作為中國的宗藩而相存相依,來保證民族自治和王朝國家的合法性。直到中國甲午戰敗之后,被迫承認朝鮮為獨立主權國家,這一重大舉措被韓國民族主義史學家定為韓國一次國家的解放。雖為幸事,擺脫了中國藩屬地位,卻失去了抵御日本吞并的能力。
1876年2月《江華島條約》的簽訂拉開了日本對朝鮮軍事侵略、經濟掠奪和政治控制的帷幕,也是日本對朝鮮殖民統治的開端。1900年,大韓帝國的純宗王執政下的李朝政府,已失去前幾世的輝煌和斗志,給日本一個有力契機,打敗了俄國之后,強迫朝鮮政府簽訂《韓日合并條約》,使大韓帝國完全喪失國家主權,淪為日本殖民國。在民族意識覺醒的時代又遭遇亡國之痛。百姓失去國家強力保障,也就等同于人們生存發展等各種利益在很大程度上無法在依賴這個共同體,失去在社會生存利益的共同體,“蒙受這一國恥的人們群起激憤,很多元老大臣和官員甚至百姓們都自殺殉國。”徐正豪說:“為了使朝鮮從地球上消失,使朝鮮民族徹底淪為日本控制下的奴隸,日本帝國主義炮制出了最惡毒的欺詐性《韓日合并條約》,揭露了日本帝國主義惡毒狡猾和不知廉恥本性的有利證據,它是一部日本帝國主義采用威脅和強制手段一手炮制的條約”。在韓國人的眼里這是“亡國”的象征。“領土的不可侵犯性是一國獨立和生存的基本前提,國家主權是一種不受另一種主權法律管轄的權利,主要體現在對所屬領土的控制和捍衛。”“主權是國家最高的利益,也是統治階級的利益,同時也包括民族利益或個人利益”。日本軍國主義為此更加瘋狂的殘害韓國百姓。在經歷了屢敗屢戰的激烈反彈后,這些激情滿懷的精英們失落、無奈、悲憤,為國人的智識不夠、愚昧、麻木、膽怯發出痛慨。他們試圖找出新的方法和途徑來改變當時的現狀。寄希望與改造國民蒙昧的思想。從中尋找韓國解放的道路。
研究韓國知識分子對魯迅的追崇,首先要研究知識分子對社會態度、政治立場、思想觀念以及接受魯迅的原因成為殖民時期研究魯迅一個重要的特征。金允植的《韓中現代文學相互關系一瞥—以魯迅為中心》認為“魯迅的偉大就是中國的偉大,而且他的偉大又跟中國的反日本帝國主義斗爭緊密相連。正因為這點魯迅才備受我們的關注。由此可以看出韓國人對魯迅的熱愛與追崇是因一種被壓迫而產生的。
著名的民族作家李泳禧在《吾師魯迅》中寫道:“在過去近四十年的歲月里,我以抵制韓國現實社會的態度寫了相當分量的文章,這些文章在思想上與魯迅相通,當然也在文筆上與魯迅相通。因此,如果說我對這個社會的知識分子和學生產生了某種影響的話,那只不過是間接的傳達了魯迅的精神和文章而已”。李炳注(1921-1992)在1941年底第一次讀到日語文庫版的《魯迅選集》,深感“魯迅是一道不會在任何暴風雨前熄滅的‘光明’”。
韓國殖民地知識界對于魯迅反抗壓迫反抗被奴役的移植,對于魯迅思想與文學中這種精神的推崇,影響了韓國一批現代作家以及新文學的發展。韓國的2-30年代正處于新文化運動自由思想復興時代。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最復雜的時候,魯迅小說對于韓國產生了社會公用性的影響,
被譽為“韓國國父”的獨立運動革命家金九先生,對魯迅革命精神所佩服,直接來到中國“拜訪魯迅”。之后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在中國,真正的愛國主義根據我的理解,是絕不侵略別的國家,也不允許別的國家侵略自己,我們既愛自己的國家、也尊重其它國家,愛自己國家的仁人志士、真正的愛國主義同國際主義永遠是并行不悖,是相輔相成的”。“所有的思想、所有的信仰都會改變,但只有同一信念的民族,才能共同肩負起盛衰與興亡的共同使命,屹立于世垂諸永久,這是民族的使命。”在金九先生的眼中,魯迅具有偉大人物素質和思想的人,在其樸實的內心深處存在著一種崇高的民族情懷,也是民族國家精神力量整合的不可或缺的要素。其內在的社會功用性也起到了巨大的影響。
他是“中國的史學家,倘不了解其人,絕不能了解從五四到現在,從現在以致未來的若干年間這一時期的中國,他著作中,用美和有力的言辭,表現了新中國的偉大創造的革命力量”。這種革命力量堅持了正義,與韓國人民共同利益相一致。也是讓韓國人在精神上產生共鳴和崇拜、追隨的主要原因之一。在那個時代,能夠真正表現一個偉大民族的喜怒哀樂、代表著被壓迫的大眾而代言。向一切敵人抗議和斗爭。魯迅不僅出色地通過自己的文學作品對半殖民地的中國人民進行了啟蒙和覺醒,并且對喚起韓國人民起來與帝國主義進行民族解放斗爭起到了重要影響,“在世界文學中很難發現像這樣的作家—對世界持虛無主義觀念,同時承擔著喚醒他人的義務。”這樣的作家也許在世界上也是寥寥無幾。 由此可知,魯迅被韓國人所接受和追崇,可謂有其歷史必然性。為了人類的解放,魯迅反抗與斗爭精神的革命價值和實踐的方法,仍然具有現實的意義和價值。韓國革命運動的先驅者任軒永把魯迅的作品視為完美的文學經典,他受到魯迅“為了文學而不畏政治斗爭、為了政治而自由自在地運用文學這一武器”的影響,甚至提出“魯迅精神更有必要運用于全球化的社會實踐當中去是有很大價值與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