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夜晚（組詩）

郝子奇

心懷故鄉的人

才會記得這樣的節氣

有幾片云 在深夜劃過

為幾片不肯枯黃的葉子

涂上致命的薄霜

感覺到今夜不同的人

都己經離開了故土

擔心著瓜藤上剛剛打開的花朵

我在這樣的夜晚站著

天空并沒有云朵劃過

而故土分明己染白了黑發

成為抹不掉的 霜

落在錯落不盡的墨色里

很快 就不能自撥

落下的衣衫

落下的桃花

被野草舉著 仿佛

孩子想穿上母親的衣衫

大山深處的坡上

有人在尋找綻放 卻

遭遇到飄落

這時候他不想說出真相

只撫摸一下氣候

就知道了花朵的命運

這是一個中年人的警覺

站在坡的下面

現在 我望到了什么呢

紛紛揚揚的落花

因為風 并沒有

被細小的草葉穿在身上

五月的秘密

吹開麥田的一角

像掀開孕婦的衣襟 五月的風

引起一些神秘的騷動

蝴蝶飛離了麥稍

使一些青青的小螞蚱

幻想了愛情

停不下來的涌動

拍打著散落的墳堆

仿佛想喊出來

那些睡了太久的人

醒著的人 正在

撥去多余的野草

他們知道 這些

越來越重的麥穗

因為飽滿 停不下

身體的晃動

這些秘密 不可言說

撥草的人 因此露出笑容

我走著

一個人 在身后奔跑

仿佛 風拽動單薄的衣角

曠野蒼茫 并沒有人

飄動的云在高處

一只鷹 打開的飛翔遠離了泥土

誰會在后面追我

它跑得急促 不容我回頭

仿佛 要把我推到自己的前面

我不得不走 看不見的手在身后奔跑

給 燈

別告訴我 夜的黑暗

我在路上

夜 是不能改變的

還有一些黑暗

在人生的山坳里潛伏

如果命運的風改變了方向

它們彌漫的速度

就會快過夜晚的降臨

風 一直在吹

我在路上 看到

一盞又一盞的星光被風吹滅

讓黑暗遼闊起來

你想點亮我嗎

來吧 來

走不出的月色

為什么是月色 是

水一樣的月色 是

水一樣的流動的月色

我想走出月色 走出

水一樣的月色 走出

水一樣的流動的月色

夜是透明的 我發現

夜陷落得很深很深

我在深深的夜中陷落

透明的 是水一樣的月色

在透明的月色中

我很清晰 走著

走成了漂泊的影子 再走

我走著 走不出月色了

斷墻里的故鄉

斷去的那部分

已被雨水取走

院子有了缺口

越來越多的蟈蟈

在村外走散

墻 一旦有了斷口

風就會借機逞強

有一年 我坐在墻邊打盹

被一陣大風吹醒

陽光西斜 墻影

壓在我的身上

我起身把影子扔掉 走向遠方

由于用力過大 不小心

丟掉了斷墻里的故鄉

因此 心里有了缺口

幾十年了 我一直尋找著扔掉的影子

總也找不回來 直到現在

缺口 仍無法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