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偉 鄭州市大河村遺址博物館
豫西南地區的考古起步于20世紀40年代,從50年代后期開始對一系列遺址進行田野發掘工作至今,經過幾十年的探索已初步搞清了該地區新石器時代的文化發展序列情況,特別是發現仰韶—屈家嶺—龍山的三疊層,使人們對丹江下游新石器時代文化發展序列以及江漢地區與中原、關中史前文化的相互關系有了基本的認識。目前該地區尚未發現新時期時代早期遺跡,年代最早的應屬1980年發掘的方城大張莊遺址,其年代較裴李崗文化稍晚,屬于裴李崗文化向仰韶文化過渡時期的遺存,隨著豫西南地區越來越多遺址的發掘,很多學者開始傾向于豫西南地區的新石器時代文化是從裴李崗文化發展而來的,是裴李崗晚期其類型文化向外遷徙的產物,結合歷年來的考古發掘資料及豫西南地區該時期遺址的分布來看,這些說法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首先,從豫西南地區的地理環境來看,豫西南地區四面環山,只有南陽盆地東北角的方城缺口與裴李崗文化分布區相連,因此,如果裴李崗文化向豫西南地區遷徙,方城地區是其必經路線,而大張莊遺址恰好就處在這一橋頭堡的位置,而且從遺址所處地理位置來說大張莊遺址周圍群山起伏,河流環繞,處于河灣中部的“馬鞍形”高地上,遺址高出地面1~3米,高出河床5~10米,這與裴李崗文化分布的地理環境是一致的。其次,方城大張莊遺存的文化面貌帶有明顯的裴李崗文化的因素。第一,大張莊遺址清理的16個灰坑,一般都比較小而淺,口徑1~2米,深約1米。坑口形狀為圓形、代行和不規則形,這些特征在新鄭裴李崗、密縣莪溝,舞陽賈湖遺址相應遺跡中都可找到共同點。第二,帶肩石鏟、石磨棒、鋸齒石鐮的出土,為大張莊文化遺存的文化淵源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大張莊遺存石鏟H4:1與新鄭裴李崗出土的石鏟相似,石磨棒更是裴李崗文化的代表性器物。大張莊遺址出土的很多石磨棒都與新鄭裴李崗、密縣莪溝、鞏縣鐵生溝及舞陽賈湖出土的石磨棒相同或相似。最后,大張莊文化遺存最富有特征的陶器群中,夾砂紅陶所占比重較大,制法均為手制,陶器厚薄不均,器表打抹不平,陶制較差,火候低,陶器制作比較原始,這與目前所見的裴李崗文化的陶器極為相似,部分陶器可在裴李崗文化中找到同類器。例如B區采:1鼎及長方形柱形足與裴李崗M5:4Ⅱ式鼎相似,采:8小口雙耳壺與舞陽賈湖出土的小口雙耳壺同源同流,因此,大張莊遺址是在裴李崗文化向豫西南地區擴張遷徙的過程中發展起來的應該是可以確定的,而從目前的發掘資料來看,大張莊遺址是豫西南地區迄今為止發現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時代文化,在該地區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比其年代稍晚的下王崗第一期遺存與其具有大體相同的文化面貌,屬同一類型文化。所以,豫西南地區的新石器時代文化應是裴李崗文化遷徙到該地區后發展而來的,其文化根源應該是裴李崗文化。
仰韶文化是中原地區繼裴李崗文化之后中原地區興起的一種新石器文化,在我國新石器時代中占有重要地位,其持續時間大約在公元前5000—3000年,大體可分為早、中、晚三大期四小期,其中一、二兩期為早期、第三期為中期、四期為晚期。而作為仰韶文化的一種地方類型,此時的豫西南文化也可根據其文化特征的變化相應分為四個階段,依次分別稱為大張莊類型、八里崗類型、下王崗類型和朱家臺類型。
大張莊類型是指以方城大張莊H1、H3、H4等單位和淅川下王崗第一期為代表的一類遺存,根據現有的考古資料來看大張莊早期單位較淅川下王崗一期年代稍早,但兩者之間具有相應的傳承關系且文化面貌大體相同,分別代表了同一類型文化的不同發展階段,因此將其確定為一個類型文化,該類型文化的典型特征是陶器以泥質紅陶為主,夾砂棕紅陶次之,有相當比例的泥質黑陶,泥質和夾砂灰陶少見。器表多為素面,罕見磨光陶。紋飾以弦紋較多,指甲紋、乳釘紋和繩紋數量很少。較晚階段還有少量彩陶,均為單一紅彩,花紋圖案有平行線紋、橫波折紋、豎波折紋幾種。常見器形主要有圓錐足罐形鼎、弦紋鼓腹罐、素面深腹罐、折沿盆、假圈足碗、雙耳壺、蒜頭細頸壺、侈口束頸彩陶壺、束腰器座等。此外,湖北均縣亂石灘仰韶遺存也可歸入本段。
八里崗類型,是由大張莊類型發展形成的,以鄧州八里崗遺址一、二段遺存和下王崗二期遺存為代表。由王崗一期遺存疊壓在下王崗二期早段墓葬之下的層位關系可知,八里崗類型的年代晚于大張莊類型,其年代大體相當于仰韶文化的第二期遺存,該類型已經經過發掘的除了鄧州八里崗還有淅川下王崗、下集、溝灣和鄖縣的大寺、唐河的茅草寺等。其主要的文化特征是淘氣表面仍舊以素面為主,少數經磨光。紋飾以弦紋為主,次為劃紋、繩紋、指甲紋、附加堆紋和鏤孔數量很少。彩陶花紋多為黑彩,紅彩或褐彩較少;象生性動物花紋極少,僅見魚紋一種(如茅草寺T5:127彩陶壺);圖案花紋以直邊三角形和寬帶紋多見,較晚階段還見有少量的弧邊三角形和圓點紋,彩紋圖案與半坡類型有一定的相似性。陶器群中鼎和器座的數量較多,前者可區分為罐形鼎、折腹鼎、盆形鼎等幾種形制,后者則有折腰、鼓腰和束腰之分;倉形器為本類型所特有;杯形口雙耳壺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尖底瓶的數量較少,只在少數遺址有所發現。因從其晚段遺存中出有少量廟底溝期常見的弧邊三角形紋和圓點紋的情況分析,八里崗類型晚段的年代可能要延續到廟底溝期之初。
下王崗類型,主要分布于豫西南和鄂西北的漢水中游地區,它是由八里崗類型發展而來的。王崗類型僅是指以下王崗二期晚段墓葬和三期為代表的一類遺存。同類遺存還有鄧州八里崗三、四段、下集早期大部分遺存、鎮平趙灣仰韶遺存[135]和湖北均縣朱家臺仰韶早期等。該類型的典型特征是陶器以素面為主,其中部分磨光。陶器群中以鼎、罐、盆較為常見,其中鼎又可分為罐形鼎、釜形鼎、壺形鼎、甕形鼎和折腹鼎等不同的形制;尖底瓶數量較少,不見葫蘆口平底瓶;還有少量豆、曲腹杯、帶盅形把手圈足壺等。下王崗類型早段大體與廟底溝類型及閻村類型的早段偏晚和中段相當,其晚段則與后兩者的晚段大體相當?,F有考古材料顯示,下王崗類型晚段出現了規模宏大的排房連間式地面建筑,聚落格局與前期相比發生了顯著變化,表明這一時期下王崗類型的發展水平也是相當高的。
朱家臺類型,可能是在下王崗類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其分布地域與后者基本一致。漢水中游地區屬于仰韶第四期的遺存,主要有湖北均縣朱家臺仰韶晚期、林家店④層、鄖縣郭家道子M1、M2、青龍泉仰韶部分遺存、河南淅川黃楝樹仰韶遺存、鄧州八里崗五段等,其中以朱家臺仰韶晚期比較有代表性,因此將分布于該地區的仰韶第四期遺存暫稱為朱家臺類型。該類型陶器絕大多數為素面陶,其中部分磨光。紋飾以弦紋、繩紋、附加堆紋較為常見,鏈紋、籃紋也占一定比例,方格紋很少見。彩陶極少,花紋圖案多為紅色寬帶紋。陶器群中以侈口鼓腹弦紋罐、斂口圓腹弦紋甕、斂口花邊雞冠耳盆、平折沿深腹平底盆、斂口疊唇帶流盆、花瓣紐器蓋等較為多見,是其富有地方特色的器物;鼎的數量較前期有所減少,可分為罐形鼎和盆形鼎,而前期所見的釜形鼎、折腹鼎等似已消失;尖底瓶極為少見,只在個別遺址有所發現;此外,還見有一定數量來自于屈家嶺文化的雙腹豆、盂形器、菱形刻紋夾砂紅陶缸等,說明其曾受到了屈家嶺文化的強烈影響。
類型學研究表明,朱家臺類型的年代大體相當于大河村類型早段,也就是說該類型僅存在于仰韶第四期前段時期。自仰韶第四期后段一直到龍山時代晚期前段,漢水中游地區都屬于屈家嶺-石家河文化系統的分布范圍,至龍山時代晚期后段才重新納入了中原文化系統的分布地域。
豫西南地區處于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新石器時代文化的交會處,其新石器時代文化根源于中原地區的裴李崗文化,并在仰韶階段成為中原文化的一個地方類型,此后,隨著長江流域三苗文化的興起其又處于長江流域文化的分布范圍之內,直至龍山時代晚期王灣三期文化的大規模南擴才再次回到中原華夏族問文明之中,這一趨勢反映了早期南北文化之間的的激烈碰撞與火花,也正是在這些碰撞的火花中,南北文化得以互相交流,相互融合,博取眾長,最終發展出氣勢蓬勃的華夏族文明,為夏王朝的建立及后期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