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佳俐 黑龍江大學
從詩經到樂府再到唐詩、宋詞,中華古詩詞的的確確是中國古典文化之瑰寶。其詩詞語言之美、音韻之妙、意境之深遠,真的是美不勝收,讓人欣喜,令讀者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在中外文化交流中,古典詩詞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翻譯更是一座橋梁,將兩國文化體現得淋漓盡致。對于國內的翻譯家來說,大家首先能想到的翻譯家許淵沖,他被譽為“詩譯英法唯一人”,筆者選取了其代表作《新編千家詩》進行分析。對于國外的研究者來說,翟理斯,作為較早翻譯中國古詩詞的學者之一,筆者選取了其代表作《古文選珍》對比。由于中西方文化差異,選擇這兩位譯者更具有代表性。本文擬以泰爾米的運動事件框架和詞匯化模式研究為理論依據,從認知語義學的角度,比較分析中外兩位譯者的古典詩詞英譯作品,以此期望對漢詩英譯的動詞部分處理提供借鑒,更好地向外國友人傳播、弘揚中國的傳統文化。為討論方便,下文將兩種譯文分別簡稱為許譯和翟譯。
理論不能夠脫離實踐而獨立存在,但是缺乏理論指導的實踐是盲目的實踐。學習翻譯理論有助于闡明翻譯活動的本質,總結出具有可操作性、適用于各類型文本的翻譯原則,分析翻譯中出現的問題,其也可以作為評價譯文質量的依據。在分析具體詩詞之前,我們首先來介紹下泰爾米的運動事件框架和詞匯化模式。
運動事件的語義成分
泰爾米認為運動事件是指一個運動的場景或一種狀態的持續。根據該理論,任何表征運動及持續性靜止位置情景均屬于運動事件。該翻譯理論對應四個語義成分:即①焦點②運動③路徑④背景。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相關聯的因素,即運動的原因和方式,其中路徑是運動事件表達中最必不可少的概念成分,因此路徑是這一概念框架中的核心圖式。運動事件是一種典型的宏事件,其可以分解為框架事件和次事件。焦點、運動、路徑和背景語義這四個要素共同構成了框架事件,而方式、原因等其他外在語義要素則表現為次事件。根據這一核心圖式,泰爾米將路徑信息編碼至動詞詞根的語言稱作動詞框架語言。動詞框架語言包括動作和路徑,動作既是運動本身,它包括“移動”和“處所”兩個值,路徑是圖式運動路線或靜止時所在位置,如法語和西班牙語等;將路徑信息編碼至衛星語素(如英語小品詞、德語動詞前綴)的語言劃分為衛星框架語言,如英語、德語和漢語;除了上述兩種語言外,斯洛賓認為還有第三種語言類型,即平衡框架語言,方式與路徑同等重要,這是由處于相同地位的法語成分來表達。
英語是以動詞為中心的語言,而漢語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是由名詞主導,許多動詞都是由名詞轉化而來的。在古典詩詞英譯時,比如說“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這樣的名句,譯者在翻譯時會加上原文中沒有的動詞,還原出原詩句的意境之美。譯者通過從原文中識別出事件并在譯文中體現的過程稱之為事件化。下文來分析具體的詩句,以期對文化傳播做出一定的貢獻。
1.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摘自李白《送友人》
With floating cloud you’ll float away; Like parting day I’ll part with you. 出自許譯
Your heart was full of wandering thought; For me—my sun has set indeed. 出自翟譯
原詩句中沒有明顯的動詞,但譯文卻表達出了一片開闊的景象與離別的惆悵,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譯者在翻譯時強制引入了動詞,體現出了原詩的運動事件。許譯用詞凸顯了方式和運動。此外,譯文對仗工整,讀起來朗朗上口;翟譯用詞表達出游子漂泊無定的心意,也表達出落日,完成時態用的很好,值得借鑒。
2.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摘自孟浩然《宿建德江》
On boundless plain trees seem to touch the sky, In water clear the moon appears so high. 出自許譯
Across the woodland wide I see the sky lean on the trees, While close to hand the mirrored moon floats on the shining seas. 出自翟譯
許譯中開啟了原詩句中的注意力視窗,原文中沒有明顯的動詞,譯文用詞表明樹離天很近,將原文表達意思進行靈活的轉換,生動形象,引人深思;而翟譯凸顯了運動和路徑信息,用方式和運動表達出了動作,明月飄在波光閃閃的大海里,翟譯的用詞具有美感,令讀者心之向往,內心升起一股愉悅之情,其譯文更出彩。
在本小節中,筆者主要討論了古典詩詞中動詞的翻譯策略,運用泰爾米的三種主要詞匯化模式,通過對比分析兩位譯者的譯文,學習其不同的翻譯策略及其翻譯的風格,以期提高筆者的文學鑒賞能力,使得翻譯能力更上一個臺階。
1.方式動詞融入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摘自王翰《涼州詞》
Don’t laugh if we lay drunken on the battle ground! How many warriors ever come back safe and sound? 出自許譯
Oh marvel not if drunken we lie strewed about the plain; How few of all who seek the fights shall e’er come back again! 出自翟譯
兩位譯者均表達出了運動方式,“沙場”為背景,許譯用詞準確,氣勢磅礴,而翟譯表達不出征戰的地點。值得一提的是,許譯的風格中更帶有幾分感情色彩。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摘自李白《靜夜思》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出自許譯
Up towards the glorious moon I raised my head, Then lay me down——and thoughts of home arise. 出自翟譯
舉、望和低頭這些詞凸顯了詩人的運動方式,許譯用了運動+方式的詞匯化模式,表征為譯文用詞,譯文中形象地表達出作者沉浸在思鄉之中;翟譯用復合衛星詞開啟了終點視窗即明月,同時也采用了運動+方式的詞匯化模式,表征為譯文用詞,兩位譯者的譯文各有千秋,均傳達出了思鄉的感情,畫面開闊,思鄉深沉。
2.路徑動詞融入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摘自王維《竹里館》
In the deep woods where I’m unknown;Only the bright moon peeps at me. 出自許譯
No ear to hear me, save mine alone; No eye to see me, save the moon. 出自翟譯
在這個例子中,原文是用詞語“相照”來表示原詩句中運動的路線,其中原文中涉及的運動隱藏了起來,但是譯者把該路徑融入到了動詞里。“窺視,偷看,微微露出”這幾個詞語在許譯中都展示出了明月的俏皮與可愛,生動形象,這是一幅悠然自得的畫面;而在翟譯中,凸顯了兩個動詞,句式工整,增加了意美。
本文依據泰爾米的運動事件框架及其詞匯化模式,對比了許淵沖先生和翟理思先生的譯文,分析了古詩詞運動事件翻譯中“方式”、“路徑”和“背景”這幾個成分的語義特征。通過學習運動事件翻譯理論,筆者對該理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認為不應該對現代漢語不同類型的語義域事件做詳盡的分析,要用尋常語言的規律,不應該用過于概括的類型給漢語來定型。本文的嘗試為研究中國古典詩詞提供了一個新的理論視角,以期為傳播中國傳統文化做出一定的貢獻,同時也為詩歌翻譯批評提供了新的解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