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裝賽到北京去

在云南省永仁縣大山深處有一個美麗的地方，指尖的藝術在這里繪就，心靈的花朵在這里盛開。這就是讓云南省永仁縣有了“賽裝之源、彝繡之根”美譽的直苴。這里色彩艷麗的彝族刺繡歷久彌新，燦若繁花。這里的彝族賽裝節，一年一賽，傳承千年。

“賽裝去喲——”“賽裝去喲——”

每到農歷正月十五，這邀約聲就在直苴的山谷里回蕩。這些常年在山谷里深居的男女老少都會在節日里穿戴一新，相互邀約著花枝招展地趕到賽裝場去趕賽裝節。

直苴彝族賽裝節是一個彝族人賽服裝服飾、賽美審美、談情說愛的節日，源傳于大唐南詔時期，已有1350多年的歷史，被譽為世界上最古老的鄉村“T”臺。相傳在唐代，彝族先人朝里若、朝拉若兄弟倆打獵來到直苴，彎腰喝水時，從箭筒里滾出三顆谷粒，兩弟兄把它們撒在泥塘里，谷粒在此發芽生根生長。第二年再來打獵時，三叢谷穗金黃飽滿，十分喜人。兄弟倆于是動員族人遷居直苴，墾田植稻，結束了居無定所、飽暖不均的狩獵生活。在直苴彝人心目中英雄般的朝里若、朝拉若兄弟倆到了婚配年齡，村中有老人問及婚事，對此早有考慮的兄弟倆都說哪家的姑娘心靈手巧，就和哪家的姑娘做一家。老人向全村宣布了朝里若、朝拉若的擇妻條件，并規定全村姑娘于來年正月十五在村旁舉行衣裝比賽，讓兄弟倆選對象。于是，全村的姑娘在農閑時忙個不停：績麻、紡線、剪裁、縫衣、刺繡，迎接正月十五的到來。后來，朝里若兄弟倆通過正月十五賽裝的方式各自找到了中意的姑娘，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就這樣，這里的彝家人每年農歷正月十五都要穿上親手繡成的新衣來直苴聚集，賽裝賽美、唱歌打跳，仿效他倆尋找中意人。這樣代代相傳，形成了彝族傳統節日——賽裝節。

賽裝場在隔河相望的直苴大村和小村之間的山坡上，坡上有幾十棵參天古樹，把賽裝場裝點得古意盎然。當地彝話把這個地方叫做“嘎列博”，意思是用賽裝賽美來表達愛意的地方。“苴”在南詔話里有“俊美”的意思，生活在唐朝末年的樊綽在他的《蠻書·蠻夷風俗第八》里有這樣的記載：“苴，俊也”。就是英俊、美好的意思，常作人名，也作地名。書中還提到，苴，音左，南詔蠻話。可見，“直苴”之名起源于南詔時期。

直苴彝族賽裝節最初的成文版本，是曾任永仁縣黨史辦主任的直苴人楊云忠，在1981年依據本地彝話口頭流傳下來的故事收集翻譯，高定偉和謝應能作文字校正的油印稿《直苴彝族“賽裝節”的來歷》。這篇文章直到2014年才由永仁縣文聯整理并編入《永仁民間故事》一書，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公開出版。

直苴彝族賽裝節傳承彝族文化傳統，千年不絕。賽裝節賽的是彝族刺繡，賽的是彝族姑娘的心靈與巧手。賽裝與刺繡緊密結合。在彝族人的世界里，“刺”和“繡”是同一個意思，“刺”就是“繡”，“繡”就是“刺”， 用彝族話講，刺繡叫“播”，繡花叫做“依魯播”，繡山水叫做“俄尖阿也播”。也許是彝語偏愛花的緣故，通常以繡花來代替刺繡，因此，在彝族人的世界里，刺繡通稱繡花，即“依魯播”。通過賽裝，彝族刺繡這門傳統工藝得以傳承，水平逐步提高。2009年，直苴彝族刺繡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使在直苴彝族聚集區世代口手相傳的這項民族工藝煥發出勃勃生機。

彝族刺繡展現的是彝族獨特的藝術與技藝，承載的是彝族生活的發展與變遷，折射出來的是深厚的彝族文化內涵，既有實用價值，又有觀賞價值和收藏價值。彝族刺繡猶如萬花筒般向世人呈現著它絢麗的姿態，散發著它無窮的魅力。改革開放以后，永仁彝繡隨著直苴彝族賽裝節活動而風風火火地走出直苴，走出彝州，走向世界。

上世紀80年代，一位名叫馬克·本德爾 （MarkBender）的美國年輕人聽說在中國的云南，有個村莊叫直苴，那里有個古老彝族賽裝節，于是在1985年7月來到直苴，為這里古老的彝族文化所吸引。1986年2月，馬克·本德爾第二次來到直苴。他準時而來，參加了那一年正月十五的直苴彝族賽裝節。回國后充滿激情地寫下了《獵射——帶銅炮槍的虎人》，在海外介紹直苴賽裝節的盛況，引來了無數海內外游客。不久，馬克·本德爾再次考察姚安縣的馬游村后，第三次來到直苴考察，回國后撰寫的散文《中國云南楚雄之行》于1987年3月在美國《探險》雜志第六十五期上發表，引來了一大批國內外記者，紛紛向外界報道了在楚雄彝族聚集區傳唱了千余年的“梅葛”這一曠世文化奇珍。絢爛無比的直苴彝族賽裝節第一次走向世界。

沿著馬克·本德爾的足跡來到直苴的是美國人埃里克·繆格勒 （ErikMueggler）。埃里克·繆格勒從1991年底來到直苴，1993年5月24日離開，一直住在直苴。埃里克·繆格勒當時是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的博士在讀生，在這里進行田野調查之后，完成博士論文《權力的幽靈——一個彝族社區的儀式與政治》。在這篇論文的基礎上，埃里克·繆格勒出版了《野鬼時代——中國西南的記憶、暴力和空間》。這本書出版后獲得人類學界的好評，有學者稱之為“新民族志經典”。這次引來不僅僅是記者，大批的國內外學者對直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研究成果不斷出現。就這樣，直苴彝族賽裝節和彝族刺繡以另一種姿勢走向世界。

2004年7月，一臺名為“方山彩霞”彝族賽裝節在永仁縣方山風景區舉辦。精美的彝繡再一次進入世人的視野。那是一場令人驚嘆的視覺盛宴。

2009年，第一屆蓮池彝族繡花節在凹尼奔舉辦。蓮池彝族繡花節是從直苴搬遷到壩區生活的彝族群眾，身著自己親手繡制的服裝服飾在繡花節上賽裝賽美、賽歌賽舞來表現彝族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與向往，是直苴彝族賽裝節在壩區的傳承和發揚，是對彝族文化的堅守與追憶。

2011年12月9日至11日，以“絢麗賽裝·賽裝賽美”為主題的第四屆云南民族服裝服飾文化節暨中國彝族賽裝節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縣舉辦。中國文聯副主席丹增出席開幕式并宣布賽裝節正式開幕，曲比阿烏、成都軍區戰旗雜技隊等聞名全國的彝族歌手和演出團隊實地為永仁群眾傾情演出。來自全國2個彝族自治州、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部分縣 （市）代表團和全國各彝族自治縣共38個代表團參加，將不同地區不同風格的彝族服裝服飾展示在世人面前。那是一次大美彝裝的盛世展演。

2016年，永仁縣15名彝族繡娘繡女們受邀參加在北京飯店舉行的“2016中國 （北京）國際時裝周”，用古老的彝族刺繡工藝讓世界領略彝族服飾文化的魅力。10月26日下午，身著彝族服裝的她們一下飛機就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從未見過這種穿戴的北京游客以為是天外來客，紛紛給她們拍照、與她們合影，詢問她們的來處……當得知她們來自遙遠的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縣，是世世代代在那里生活的彝族，這次來北京是受邀參加“2016中國 （北京）國際時裝周”時，都不由得發出來自內心的驚嘆。在她們入住的北京天倫松鶴飯店，她們集中在大堂穿針引線，整理從永仁帶來的繡品，為參加“云南楚雄彝族特色服裝展示暨馬艷麗高級服裝定制2017作品發布會”做準備。她們別具一格的彝繡刺繡技法和絢麗多彩的彝族繡品還沒有到正式登臺亮相就引起這家酒店的客人極大的興趣。游客們紛紛駐足觀看，對精美絕倫、多姿多彩的彝族服裝服飾贊嘆不已。

來自永仁縣中和鎮直苴村和蓮池鄉凹尼奔新村的15位繡娘繡女初次來到首都北京參加國際活動，內心激動難以平靜。為了參觀首都北京，也為了放松緊張激動的心情，繡娘繡女們決定10月27日在北京參觀游覽一天。當她們身著在家鄉穿慣了的彝族服裝出現在北京的大街上，在王府井，在長安街，每到一處都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不斷有游客用手機和相機拍照，記錄下她們最美的瞬間。她們來到心羨已久的天安門廣場，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家鄉的歌謠，跳起了彝族舞，引來無數游客追捧，掀起了“最炫彝族風”，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為不引起混亂，主辦方還專門請北京警方安排了四位警察跟隨隊伍維持秩序。在這些繡女當中，年紀最大的起林芳已有六十九歲，最小的李潤小女孩只有八歲，而生在直苴、長在直苴，后來一家搬遷到壩區蓮池生活的李濟雁則是一家三代同時應邀來京。她們將在國際舞臺展示她們指尖上的藝術，心靈里的花朵，希望世界了解彝鄉楚雄，了解彝族刺繡，了解彝族服裝服飾的魅力。

10月28日，“七彩云南 （國際）民族賽裝文化節楚雄彝族特色服裝展示暨馬艷麗高級服裝定制2017作品發布會”在北京飯店二樓中華禮儀廳舉行，2000平米的金色大廳座無虛席。伴隨著好聽好看的彝族歌舞《楚雄好玩呢》唱起來、跳起來，“2016北京秋季國際時裝周”驚艷開場。在發布會現場，來自彝族賽裝節發源地的15位繡娘繡女從彝族刺繡的美麗畫卷中“穿越時空”來到T臺上，她們身著絢麗的彝族服飾從直苴鄉村賽裝場走上了國際大舞臺，獻上了質樸的原生態歌舞表演，瞬間引爆全場；馬艷麗團隊展示著她設計的50套以彝族元素為主題的高級時裝，把發布會推向最高潮。這些彝族服裝服飾無不閃爍著彝繡文化的魅力，吸引著世界的目光。“這實在是太美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太神奇了！”“云南真是一個神奇美麗的地方！”“我沒有去過楚雄，沒想到在楚雄還有這么多姿多彩的文化！”在面對“請問你們是什么民族？”“你們來自什么地方？”“這些衣服都是你們用手工做的嗎？”“這些圖案表達的是什么意思？”等提問時，李如秀、李濟雁、李麗鳳幾位繡娘一一作答。

從北京回來，面對新的生活，繡娘繡女們愈加顯得自信。通過這次頂級的時裝盛事和國際高端時尚平臺的交流，古老而燦爛的彝族服飾文化已走出深山，走出楚雄，走向世界。而2016年的金秋十月，讓世界在此刻遇見云南，千年彝繡進北京成為2016年云南的十個“國際時刻”之一載入史冊。

2017年2月10日至13日，“七彩云南2017民族賽裝文化節”啟動儀式暨中國永仁直苴彝族賽裝節系列活動在楚雄州永仁縣中和鎮直苴賽裝場隆重舉行。這是一次以“七彩云裳·世界共享”為主題，以“保護、傳承、弘揚”為目的，以賽裝節為載體的全省性大型活動，掀起了農歷正月十五直苴彝族賽裝節和農歷六月二十四楚雄彝族火把節兩個活動高潮。活動期間開展的永仁直苴彝族賽裝節、楚雄彝族火把節、最美傳統民族服裝服飾評選、民族賽裝文化節攝影大賽以及名模馬艷麗楚雄彝族特色時裝從直苴到昆明、上海、北京等地展演，全方位、多鏡頭把古老的彝族人的生活推向世界。

直苴彝族賽裝節是彝族傳統文化的“活化石”，以直苴刺繡為代表的彝族刺繡是彝族傳統文化最絢爛的表現形式，具有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研究的特殊價值。以彝繡和賽裝節聞名遐邇的永仁縣直苴村已經成功申報為省級生態民族文化保護村，永仁縣正在為“直苴彝族賽裝節”申報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而努力。正月十五哪里去，永仁直苴來賽裝！賽裝節上最絢麗的彝族刺繡是地上飄揚的云朵，天上的云朵是她們指尖飄出的刺繡，如今已飄出直苴，飄出彝州，飄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