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賀古道

◎ 王忠民

岔山情愫

一

踏入岔山的這一刻，我突然失語。借一縷風聲，讓思念的種子拱壤，秦漢時期與海上絲綢之路最早對接通道的夢想，把鄉愁豢養在日新月異的瀟賀古道上。

徜徉在古巷的青石板，唯美氤氳著詩情畫意。岔山腹域的一朵朵杏花，舉著時尚的矜容點醒夢中人。打開想象的翅翼，淳樸的古戲臺經歷歲月洗禮，雍容華貴的修辭，像身著旗袍的瑤族姑娘如約而至。姍姍來遲的是現代岔山脫貧摘帽已塵埃落定，文化人文與電商扶貧搭橋引領歌舞升平之境，古風遺韻，綴飾古村文明復興的鮮活時光。

古道上空的那輪秦時明月，像我一樣擁有青春弘揚的情愫。岔山的溫馨與篤定，抑揚頓挫了波光瀲滟里的前塵舊夢，大氣磅礴的幕帷耐不住把風花雪月，植入岔山第一縷熹微的晨光。

前世修來的地標與圣境，沉淀為鑲嵌在瀟賀古道上的一顆明珠。

二

岔山博物館里的典故與傳說，源遠流長著五彩斑斕，典雅正一點一滴蛻變，華麗轉身把古村的幸福抬高了渲染。

民俗體驗館切入新時代新夢想，歷史的回廊走過烽火狼煙，碧翡淡定，羅綺輕繞，穿越世紀的精神隧道，用溫暖療治鄉愁。

瑤族油茶展示館里的的濃郁醇香，給遠走天涯的游子以點睛之筆，給熟稔的種子，尋找落地的根，砥礪精致的情。

回瀾風雨橋，是火焰撬動石頭匍匐的遺址閃亮的葉芽，一簾煙雨洗亮了縱橫交錯的山水田園。穿越香芋基地，穿越萬畝瓜果園，我醉了。醉了的還有我的父老鄉親，還有風塵仆仆的騷人游客。

我開始語無倫次。守著千年山歌，手足無措。那就把酒言歡吧，把岔山的青山綠水蓄滿些酒聲，我心有千千結的繾綣安居，借著花紙傘的悠游天籟吟詩作畫，借著“三碗不過崗”的涼粉坊打盹，與盛世桃花源的艷遇牽腸掛肚，在一闋古詩詞的字眼里，讀出青蔥的樂章及偉岸。

在互聯網全覆蓋的的古村花海里翻身而起，擷一縷隔世的月光，種下柳浪聞鶯的詩意。管它榮辱興衰，管它情緣福分，我循著穿針引線的蜜蜂或蝴蝶，用湘桂方言，輔以瀟水與賀江的水袖舞姿，返回二千多年前的滄海桑田，返回臨賀郡的前世今生，返回楊梅園的愛情小令。

古明城文化遺址，鐫刻一個遠古年代的典雅與輝煌，疾風驟雨的馬蹄聲聲，曾驚擾過雀鷺云集。如今我在層林疊翠的岔山古村，于一個月圓之夜直抒胸臆，以愁腸百結的勇氣，奮筆歷練婉轉千回的光芒。

三

我和你之間，你和世界之間，同樣隔著瀟賀古道文化，隔著春潮涌動文旅互補的智慧祥云，隔著瀟水賀江夢影翩躚那縷煙靄。

而瀟水與賀江，隔著一首詩歌的長度，和一縷惠風的附和。

漂泊的浪跡，高于塵埃。古民居、古城墻及青磚碧瓦，被一輪明月洗白了透亮。紅塵滾滾而來，岔山古村落，正藏匿為愛私奔的情人，纏綿出無限春意，模仿一株忘憂草的真情告白，斑斑駁駁，光怪陸離。

依舊是唐詩宋詞的嫵媚，依舊是深藏不露的無窮韻味。古道文化的渲染，已然融入平平仄仄的青山綠水，蘊含著鮮活厚重的人文故事，那些微不足道的縫隙、憂傷和回腸蕩氣，早已深入肌理，讓我找不到那條回家的路。

西洲春月夜

一

明月打開夜幕，楊柳從唐宋古籍飄出，依然腰挽一江春水，袖藏十里春風。

此時，月色恰好三分，一分是前塵煙花，一分是今生流水，一分是來世鄉愁。

我們飲盡別酒，江面就空了。兩岸煙柳留不住你遠去的帆影。

坐擁春江，我又擁有什么？就連鐘靈毓秀的西洲，也只是一顆醮滿月光的露珠，隨時會被春風取走。

天宮的小玉匠，揮舞銀鑿，雕琢滿城玉樹瓊花，拋灑一地玉屑。

瀟水河畔的金鼎灘前，四周竹木環繞蒼翠蓊郁，羈旅的杜鵑對月吟詩，是什么讓它寧受思鄉之苦，猶不忍歸去。

不用春風蠱惑，所有花蕾都松開嘟嘟的粉拳，讓月亮看到謎底。

已是千帆過盡，周敦頤的清骨詩風，鋪滿鮮花的西洲，在水中央只為等待你的停靠。

一朵睡蓮的夢有多長，浪漫西洲的夢境就有多長。

一闕詩歌的韻有多深，瀟賀古道的意蘊就有多深。

轉身千年，你依然是悠悠瀟水上的那一名匆匆過客。

穿越歲月，我仍然是驛館孤燈下找不到家門的歸人。

二

噓！輕點！月下搗衣人，請你再輕一點，不要驚擾了那個剛剛停泊的夢。

蘭舟載著圓月凌波而來，憑欄撫琴的人，把身世隱藏在風中。

在這瀟湘的子夜，西洲像大道之州的一樽青花瓷，在靜靜燃燒的歲月中上釉。

瀟水和濂溪在春風的裙下相會，岸邊汲水的少女啊，你柔軟的赤足，踩醒了我沉睡的內心。

不如趁這花好月圓夜，我們結廬江畔，與水中月亮為鄰，待來年，我在江上撒網，你在岸邊種花。

三

春光是一場潮水，月光是另一場赴會。

瀟水是一根琴弦，正被佳人撫指輕彈。

那瀟水中的月影，被流年中春花楊柳在這春宵披上婚紗，與岸上的新城洞房花燭。

就算停泊千年，西洲仍是一艘畫舫，多少人手執船票，守在楊花紛飛的渡口。而我的思緒，從瀟賀古道的源頭，飛向詩情深處。

月光已為她穿好銀飾的盛裝，春風也蕩開雙槳，西洲就在今夜遠航。

月巖

深入溶洞，深入凝固的火焰，把蓄滿歲月的深邃的眼睛拋光。

回眸醉人醉心的美，閃爍睿智的光芒。邁著輕盈皎潔的步伐，鑿出一彎舉世矚目的新月。

從飛天們曼舞的衣袖里，流淌的月光很豐滿。

月亮的手觸摸自然之境，給驚羨的眸子留下悅目賞心的機緣。

夜，朦朧的遠山很瘦嗎？

親近大自然，傾聽天籟，充滿了智慧和生氣。

從胸懷天下的巖石土質下，胸脯隆起的瀟賀古道上，歷史的綬帶被負荷的今天，壓成歷史的見證。

而瀟水的波濤永遠不會干涸，河的乳汁卻養育了周敦頤獨處悟道的月巖。

被虛幻縹緲著，裊娜云開霧散的清新。

被薄霧彌漫著，幻化相映成趣的恬然。

燃燒的哲理，飄逸著詩情畫意的風骨。

閃耀的星辰，恒久那不變的審美取向。

審視山脈，清涼世界饋贈心靈避暑的空間。

返璞歸真，猶如揭示蓮花玉石的晶瑩箴言。

我沐浴在唐風宋雨的意境中，看到那只月亮眼神的氤氳指向里，風生水起，笑容可掬。而我內心的日月，始終縈繞著理學大道的無限秀色，升華守恒的定律。

智慧的花朵，全在天籟般的音律中完成了回歸與升遷。

月巖的夢，伸出記憶的枝頭，呼喚我們，用信念的根須延伸為生命的阡陌，走向一個個開花的春天……

趕鳥節

邁著古典的步伐，從田間小道移情而來。

踩著農歷的節奏，自千里瑤山延續至今。

傳說中的鳥害，把瑤民耕種在地里的陽春種籽給全部啄食干凈。盤云寨有個盤英姑，她的歌喉像溶了一塊蜜，她向著山泉唱，山泉都停止了流淌；她向著山林唱，鳥雀們都羞得不敢開口，如醉如癡半月不醒。等到鳥雀醒來時，人們播下的種籽己破土成苗，這年的糧食獲得豐收。于是，便成了每年農歷二月初一的“趕鳥節”。如今，趕鳥節已成了瑤族“情人節”。

乍暖還寒的萌渚嶺下，山桃花蕾初潮綻放。

鄉親們將糯米糍粑捏成銅錢大小，戳在竹枝上，骨節感應著季節的豐收與希望。鳥雀啄了糍粑，就會把嘴黏住，再不會糟蹋五谷了。鄉親們深情的目光，是希冀之夢的流瀉，是不輕易述說的語言。每年的今天，他們都用這語言同鳥雀交談，訴說著莊家生長的憧憬。

莊稼生長的過程千年不變，百姓豐收的祈愿歲歲不變。

這是春日里煙雨一般的鄉村，點綴在夢一般的蒼穹下，成為大師筆下的水墨寫意。

這是春日里獨有的一道風景，浮現在畫一般的天幕下，呼喚心底的那一聲聲溫暖。

亮麗澄流的瑤韻，懷一腔真情，與滾燙燙的山歌一道，繁衍著百里鄉村生生不息的心愿。

瀟賀古道上的漕渡村，男女青年的思想之翼即將飛翔，他們相約對站在巖頭上，依偎在松樹下，甜蜜地對唱情歌，以歌傳情，以歌會友，從日出唱到月亮升起。

鳥雀忘了歸巢，唱歌人不想回寨，戀人們目光交織，情愫纏繞，就像春雨如期造訪，被滋潤得神采飛揚。

春風蕩漾，田野里的油菜花開得正艷；流光溢彩，古戲臺的節目盛裝開演。

歡快的千年瑤寨瑤族長鼓，豪爽急切的敲起來了；清脆的陣陣嗩吶，高高低低的吹起來了。

響起來！二十四節氣，就成了二十四朵盛開的紅蓮花。

響起來！鄉親們已站在高高的屋檐下，用驚喜的目光，仔細地打量著那寵辱不驚的日子。

唱呀唱，動人的歌喉，擦亮鄉村振興的夢想；跳呀跳，搖曳的身段，樹一樣動人，染綠蛙聲里的春色；趕呀趕，讓太陽與月亮栓在農歷上，從鄉親們的心間，一直閃耀到生命的深處……

鳥害與饑餓，在種籽成熟之前，已不再出現；淳厚與祥和，使口銜麥穗的村姑，禁不住——禁不住淚水漣漣。

一茬又一茬的莊稼，因節日盛典的親切撫摸，搖曳著綽約的豐姿；因鄉村民俗的澆灌，蔚成一排燦爛的風景。鄉親們殷實的豐收的日子，總是將趕鳥節重新鍍亮。

一次次，趕鳥節深入到泥土的深處，汲取驕傲和自信。漸漸地，鄉親們把自己的根扎進泥土深處，目光歷數著鄉村的日子一天天紅火興旺。

錯落有致的房舍，凝視著大地深沉的回憶；古村繚繞的炊煙，抒寫著歲月的流逝。你看，老人們在老香樟樹下細話桑麻，流露出醉淳樸的笑意；你聽，孩子們在操場上放聲歌唱，裊娜著童年成長記憶。生活在福溪的人們，生長純樸與善良，他們懂得什么是幸福更懂得什么叫純真。

福溪，福澤蕓蕓眾生的大地標本，農耕文化的鮮活的靈魂。

福溪，涓涓含首，漾起晶瑩的笑靨，諦聽人間變幻的脈搏。

福溪，你是青山綠水奉獻的寶藏，你是絲綢之路上一灣柔韌的光芒，大地順著你的走向，寫下源遠流長的幸福與渴望。

福溪源長

穿越秦時的明月漢時的風云，在瀟賀古道進入嶺南的隘口，一條穿村而過的溪流，是扎在大地深處的鄉愁之根。

背靠大地，與喧囂保持距離。噙著一汪鮮活的甘冽，望著天空，就像我們感恩土地一樣，樸實地守著祖祖輩輩的父老鄉親。

我傾聽你流淌潮濕的心語，充滿甘甜的韻味，清亮透徹古老的情歌。

我回味你講述的永恒故事，在瀝風沐雨中，盛滿了清涼舒緩的月光。

看著你婀娜的腳步行云流水輕輕柔柔楚楚動人，農家流水般的日子，因了你的行走而生生不息。

馬殷廟前原生態瑤族蝴蝶歌謠，傳唱著歷史的醇厚；風雨橋上周敦頤后裔眼里，蘊含著深濃的思念。倒影里蓄滿情深意長，在水面開出晶瑩的花朵。

秀水尋夢

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撐一把小傘，我行走在狀元村光滑的青石小徑上，故人的木屐聲依稀在耳畔回蕩。

轉角處傳來的悠揚弦樂，是否同樣來自舊時的那場盛會？

在這里，時光仿佛停止了，千年的滄桑歲月穿越時空，星星點點，烙印在村寨里的每一個角落。

雕梁畫棟的唐宋民居，曾經圈著一個繁華世界。

縱橫交錯的三街六巷，曾經上演著無數的精彩。

逶迤的過江龍榕樹見證了多少次悲歡離合，御賜牌匾前的荷塘記錄著多少回繁衍生息。

斑駁的青石板路依稀記得皇家的車轍，飽經風霜的老祠堂依稀傳頌著四書五經的書聲。花轎中走出了新科狀元郎毛自知，勤耕苦讀孕育一代又一代詩書人家，銘記著秀峰涌清泉，一池延長壽的榮光。

千年的歷史如繁星閃耀。千年的歲月似如煙往事。

看那龍飛鳳舞彩瓷疊翠，美不勝收；

看那麒麟照壁節孝牌坊，意味綿長；

看那先賢手跡文物舊址，歷史悠久；

看那街市鋪窗商貿作坊，盡顯繁華。

我想，傍晚的秀水會更有一番風情：入夜，河流水波蕩漾，樹影婆娑。月影墜落河心，古村街巷的燈籠映照在水面，星星點點，波光粼粼，如夢如幻，恍若人間天堂。如果與幾個知己好友在此把盞言歡，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

瞬間，一種由衷地感動彌漫著我的全身，仿佛置身于遠古時代，浮躁的心緒飛到九霄云外，一切都讓人感覺穿越時空，來到了與世無爭的樂土，感受到秀水那鉛華洗盡的滄桑。

秀水，這個有著美麗名字的狀元村，鐘靈毓秀，返璞歸真的情愫扎在大地最深的鄉愁之根，憑著那濃郁而獨特的韻味，吸引著無數人的腳步和眼睛，在這里，停下來，靜下來，欣賞，品味，凝神，尋夢……

火把節

火把點亮福溪瑤家的日子。

瑤家祖先從那粗糙的歲月留下來的火種，照著福溪上一部厚厚的歷史。

火光，同瑤家的感情一樣豐富，同瑤家的性格一樣熾烈。

唱吧，跳吧。歌聲吹起了福溪舞蹈的浪花，卻扔不掉那一串瀟賀古道上的燦爛足跡；犁鏵撥開攔路的荊棘，掀起了福溪歡樂的紅蓋頭；龍騰獅躍鬧元宵，飛舞成福溪一幀和諧的畫卷。

每只火把，是一朵小小的金燦燦的花兒。一點點，一片片，匯成福溪歡樂的海洋。

火把點燃豐收的喜訊；

火把點燃愛情的烈焰；

火把點燃嶄新的故事。

濂溪灣灣，兼懷周敦頤

一

情為荷來——

在濂溪，我會遇見你嗎？

一支荷花曲吹響，清凌凌的聲音，如鳥鳴掀開濂溪的晨光。黎明歡樂的詩行，被腳印踩響。

從遠方回到故鄉，回到了靈魂安靜的地方。

二

在濂溪一定不要錯過。

用荷枝蘸水寫詩，用鮮艷荷花染了詞粒的身子，用荷葉作端硯，用才立荷尖的蜻蜓作古典意象，用頭頂的云彩做標題。

悠長的詩歌儲滿了哲理。

三

道州，是滋養才子和佳人的地方，也是濂溪盛開大愛之所。

一千多年前，你寫下了傳世佳作《愛蓮說》。

用他避世求真的心態，用他清逸超群的令德；

用他剛直不阿的靈性，用他嵚崎磊落的風范；

用他兼濟天下的智慧，用他香遠益清的豁達。

敦頤，你的名字永遠與濂溪融入一體。

愛和懷念，跟隨春風在濂溪河畔走動。

四

濂溪，你的偉岸，是我們仰視的理學高度；

濂溪，你的氣度，是我們肅然起敬的高潔。

你種下十里荷花，在風中舒展，延伸，涇渭分明。

而我穿行其間，以荷的姿態承接前世的夢寐，是什么破塵而來，讓喧鬧的兩面水做的鏡子，試圖叫醒所有的人，一面照容顏，一面照靈魂。

五

情感一次次回潮，濂溪一次次煥發青春。

醒目于世的你用密語，為世人留下慈悲的妙計。

我知道，濂溪的影子一直在我夢里。

感謝你無形的指引，在喧囂的流韻里，我決定此生與你為謀，隔水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