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美國動畫電影的人文關懷和價值取向

解 琳

(河南財政金融學院，河南 鄭州 450046)

電影是一門通過創造視覺形象藝術來刻畫思想、建立審美活動的藝術，動畫電影亦不例外。由于有著更多的低年齡段受眾，在傳遞給觀眾美感的同時，動畫電影還肩負著認識與教育功能。對于動畫電影而言，當今最為成功的美國動畫長片，我們有探討其人文關懷理念和價值取向的必要。

一、個人成長與個人英雄主義

美國動畫電影在對人生價值目標進行表述時，往往帶有個人英雄主義的價值觀，這既是動畫人本人英雄情結的體現，也是動畫電影承擔教化意義導致的結果。在美國的主流價值觀中，通過個人奮斗實現夢想，成就個人，乃至有利于社會，是一種理想的、正確的行為過程，也是青少年兒童理應具備的內在動力。而與個人英雄主義相對立的便是對權威的屈服和崇拜以及個性的泯滅。

因此，無論是在動畫電影抑或真人電影中，出身普通，但能夠自己不斷努力創造奇跡的平民英雄是長期受到歡迎的。在美國動畫電影中，主人公的個人成長往往是電影的敘事主線，例如，在《功夫熊貓》(

Kung

Fu

Panda

，2008)中，熊貓阿寶出身平平，養父是一只賣面條的大鵝，并且阿寶身材肥胖，好吃懶做，他臃腫的身軀讓他與健美的虎妞、仙鶴等武林高手截然不同。然而阿寶心中一直有著成為“神龍大俠”的愿望。在意外地被浣熊師父收為徒弟之后，阿寶就開始了他的修煉之路，每每犯懶或灰心時，烏龜大師、浣熊師父和虎妞等朋友就會鼓勵阿寶，最終阿寶領悟了功夫的真諦，打敗殘豹，使山谷恢復了和平，真的成為人人敬仰的大俠。電影中的主人公往往是極具個性的，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需要面對世界的種種善惡，而這些并不會消磨掉主人公可貴的個性。相反，他會堅持個性，并且日益堅強，最終完成自我實現，甚至主人公的個性還是他成功的因素之一。動畫人也由此在邪不勝正、揚善驅惡的敘事中表現出了鮮明的道德態度。例如，在《瘋狂動物城》(

Zootopia

，2016)中，兔朱迪純真固執，并且有著一顆好勝的心，愿意為了一個目標而奮戰到底，而狐尼克則因為年少時遭遇過種族歧視和霸凌而油腔滑調，以一種投機取巧的方式生活著。但兩個人都是心存正義的，兔朱迪也并未接受狐尼克的生存哲學。在兩人結識以后，他們取長補短，共同揭開了肉食動物失蹤之謎。在走進繁華的動物城，進入職場遭到重重打擊后，兔朱迪初心未改，最終迎來了事業的成功，成長為一個優秀的警察，而曾經有過坑蒙拐騙劣跡的狐尼克也在改正后被吸納進了警察隊伍。

二、女性尊嚴與女性主義

女性主義是美國動畫電影中人文關懷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文主義關懷人的尊嚴和權利，以人而非上帝為中心，強調人應該在生活中得到充分的發展，并獲取現世幸福。在社會長期的發展中，女性一直處于弱勢地位，女性的本質力量長期為人們所忽視。而美國動畫電影正致力于扭轉這種人類認知的局限性，張揚女性的力量，塑造一個個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如《灰姑娘》(

Cinderella

，2015)中美麗、善良的灰姑娘，《小美人魚》(

The

Little

Mermaid

，1989)中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努力改變自身命運的小美人魚等。美國動畫電影往往以女性主義的價值觀來對抗父權制文化話語，否定父權對女性的各種規訓與改造。例如，在《美女與野獸》(

Beauty

and

the

Beast

，1991)中，少女貝兒不僅個性善良，且有著旺盛的求知欲。這也使得她在鎮子上無法被鎮民們理解，對于作為父權制代表的鎮民而言，貝兒是客體和“他者”。追求貝兒的加斯頓自戀霸道，不僅鄙視貝兒讀書的行為，且一廂情愿地希望貝兒做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的妻子，這遭到了貝兒堅定的拒絕。電影提出的理念是，女性并不需要男性來確認自己。在與野獸相愛后，貝兒用自己的行為影響了野獸，幫助野獸變為王子，女性成為男性的拯救者和規訓者。而加斯頓則為自己的邪惡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又如在《花木蘭》(

Mulan

，1998)中，花木蘭在相親失敗后剪去長發替父從軍，甚至在戰斗中救了李將軍的生命。女性在無法正面對抗男權的時候，選擇了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超越生物層面上的限制，建立男性世界認可的功業，宣告女性完全可以不做男性的“寄生者”，徹底否定了之前“相親決定女人命運”的價值觀。但在建功立業后，女性又沒有進入這個男權體制中，而是恢復女性身份，并不將女性的社會尊嚴建立在由男性賞賜的外物上。如果說《花木蘭》和《美女與野獸》中女性對自身處境的突破主要體現在事業、智慧等方面的自我超越，自我提高，那么在《冰雪奇緣》(

Frozen

，2013)中，在經濟生活和情感生活上，男性對女性的意義則更少了，女性徹底無須取悅男性，包括在情感上也能夠獲得獨立地位。電影中，姐姐艾爾莎從頭到尾沒有邂逅過愛情，妹妹安娜盡管一度渴望愛情，但是在發現了對方的陰謀后便干凈利落地結束了感情，她可以為解救姐姐而奉獻自己的生命。艾爾莎的冰雪魔法、安娜的勇氣，使她們擁有了創造力，而男性則僅僅是她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男性有成為女性附屬之嫌。

可以說，美國動畫電影通過電影宣揚兩性的平等，只有男女兩性都得到足夠的關懷，社會的人文主義理念才是平衡而有益的。

三、環境保護與生態主義

生態主義是美國動畫電影中一個經久不衰的主題，并且隨著工業時代和消費時代的到來，人類的各項欲望不斷被刺激，環境問題日益嚴峻，在動畫電影中體現出來的對維護生態平衡、保護人類的生存環境的呼吁更是有著現實意義。例如，在《里約大冒險》(

Rio

，2011)中，一系列冒險故事的開端就在于阿藍這只世界上極其稀少的藍色金剛鸚鵡，在還是雛鳥的時候，便被可鄙的偷獵者從巴西里約熱內盧的熱帶叢林中擄到美國，并販賣獲利。后來阿藍成為小女孩琳達的寵物，和琳達相伴多年，在養尊處優的寵物生活中，阿藍失去了自己的野性，甚至忘記了如何飛行。而鳥類學家圖里奧則在意外發現阿藍后，決定將阿藍帶回里約，讓它和世上僅存的另外一只雌鳥茱兒繁衍后代，避免藍色金剛鸚鵡從此滅絕。盡管整個冒險過程雞飛狗跳，令人忍俊不禁，但是觀眾依然可以感受到電影的生態主義立場：販賣野生動物，豢養野生動物作為寵物并不是人類的正當權利，而維護生態平衡，保持物種的多樣性則是人類對大自然的義務。人類如果有著對生命和自然起碼的敬畏與尊重，阿藍也就不會淪為世界上最后一只雄性藍色金剛鸚鵡。還有一部分電影則涉及動物權利問題，對于動物被送入馬戲團和科研機構等進行了思考和辨析。如《馬達加斯加的企鵝》(2014)、《海底總動員2：多莉去哪兒》(2016)等。而在動畫電影中，這種人文關懷和價值取向的表達有著另一種便利，即動畫電影是可以以非人類、非有生命物作為主人公的，這不僅本身就是一種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削弱，同時還有助于讓觀眾通過另外的視角來看待世界與生態圈，認識到人絕非大自然中獨一無二的價值主體。以《機器人總動員》(

WALL

·

E

，2008)為例，電影中的主人公是機器人瓦力。瓦力的職責就是在人類遷移出地球以后日復一日地清理地球上堆積如山的垃圾。地球上滿目瘡痍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對人類破壞環境的控訴。而瓦力對女機器人萌生感情后的糾結與痛苦更是促使觀眾直面科技華麗外衣褪去后的悲劇：瓦力和女機器人是人類科技的造物，然而科技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正是人類盲目地發展科技和對大自然進行索取，懷有情感的瓦力才會被拋棄在地球上度過他孤寂的一生。而瓦力的形象也是大量被科技異化，變為沒有感情的人的反向寫照。

四、愛情、親情主題與西方家庭觀

由于基督教的影響，西方文學影視藝術都高度強調家庭的重要性，穩固、和諧的婚姻關系被認為是人類幸福生活的源頭之一。在西方家庭觀中，婚姻是“以保護和穩定性關系的習俗形式。僅為這一條理由，婚姻就很適宜納入基督教圣事結構之中，成為神圣恩典進入并滲入人類集體生活的整個復雜結構的大門”。盡管西方人文主義的誕生和蓬勃發展是在對教會的反抗中完成的，但指向世俗生活而非上帝恩寵的對美滿家庭的期盼依然是人文關懷理念的一部分。在動畫電影中，這種西方家庭觀往往體現在對美好愛情和親情的向往上。

以夢工廠出品的《瘋狂原始人》(

The

Croods

，2013)為例，電影以一種幽默的方式表現了原始人咕嚕一家六口的石器時代的生活。無論生活多么艱難，一家人總是廝守在一起，共同面對困難。當地震來臨，山洞倒塌時，一家六口人集體遷徙，不曾拋棄任何一個成員。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之所以選擇了高度原始的，連文字都還沒有出現，人類還不會利用火的石器時代，并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段時間更能讓動畫人發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并不僅是電影容易因為劇中人落后的思維和現代人的反差而出現笑點，而是與電影想傳達出來的一種理想家庭觀有關。人類社會早期，男性由于能夠從事更為繁重的體力勞動而在家庭關系中具有優勢，而女性則在面對丈夫時居于從屬地位。電影索性將時間提前到生產力更為低下的史前社會，在人類存活率極低的時代，女性因具有生殖意義而成為男性必須善待的存在。只是電影有意將此處理為父親瓜哥對妻子、女兒和母親的關愛。父親瓜哥力大無窮，弟弟膽小，女兒聰明勇敢，母親賢惠，一家人是彼此互補、地位平等的。美國動畫電影中還有一個始終存在的理念，即人類集體生活中應該堅持對幼童的關愛。兒童是人類的未來，對人類的關注必須體現在對兒童基本尊嚴與權利的重視上。例如，在《憤怒的小鳥》(

Angry

Birds

，2016)中，鳥兒們最終爆發了和綠豬的矛盾就是因為綠豬偷竊鳥蛋，戰斗最終的勝利也并不是綠豬的被消滅，而是鳥蛋的被奪回。綠豬的偷竊行為直接威脅到了小鳥們的下一代，而小鳥們對鳥蛋的拯救以及對一個鳥蛋都不能少的堅持，都是對兒童關愛的體現。又如《冰川時代》(

Ice

Age

，2002)中，長毛象曼弗瑞德、樹獺希德、劍齒虎迪亞戈三只動物歷經千辛萬苦就為了將一個人類嬰兒送回人類世界，甚至在饑寒交迫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將嬰兒當成食物。同時，兒童往往以其純潔、簡單等被與動畫人對人類復歸純真狀態的自我聯系起來。例如，在《怪獸電力公司》(

Monsters

,

Inc

.2001)中，電影將“孩子害怕怪獸”的觀眾認知變為“怪獸害怕孩子”，誤入怪獸世界的小女孩阿布嚇壞了怪獸世界的居民們，但最終雙方在了解中產生了情感，結束了彼此害怕的歷史。

美國動畫工作者將自己或美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表現在動畫電影中，在每年一部部上映的電影中貢獻給觀眾大量具有感染力的藝術形象，其中的思想情感以及價值判斷由于具有濃郁的人文關懷精神，在審美活動中悄然打動著國內外觀眾。對于世界動畫電影史而言，美國動畫電影的價值和意義是不可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