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戰警》系列電影中的英雄主義

陶晉宇

(河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在好萊塢大量商業電影，尤其是層出不窮的超級英雄電影中不難看到當代人對英雄主義的熱烈崇拜。而相對于以漫威電影宇宙(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索尼等出品的普遍較為樂觀積極的超級英雄電影(以下簡稱“超英電影”)而言，福克斯的《X戰警》系列電影則帶著與生俱來的暗黑底色，也使得其中的英雄主義更值得我們重新審視。

一、英雄主義與《X戰警》系列的誕生

英雄主義思想在西方社會是根深蒂固的，早在古希臘時代，奧林匹克英雄就出現在西方文學作品之中，代表了當時人呼喚強力英雄的意志。卡萊爾在《英雄和英雄崇拜》中的觀念可以代表相當一部分當代人的英雄觀：“世界歷史是人類所取得的種種成就的歷史，實質上也就是在世界上英雄的歷史。他們是民眾的領袖，而且是偉大的領袖，凡是一切普通人殫精竭慮要做或想得到的一切事物都由他們去規范和塑造，從廣義上說，他們也就是創造者。”而這種英雄觀也勢必直接反映在人們的審美情趣上，從電影藝術的角度來看，于當代火爆，但是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的超級英雄電影便是這種英雄崇拜心理的直接體現。

超英電影來自美國漫畫(以下簡稱“美漫”)，正如秉承著“俠文化”的武俠小說是一面中國人英雄主義思想的鏡子，承載了美式英雄主義的美漫也已經是美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隨著好萊塢電影制作流程的日益完善與強大，超英電影從美漫中提取最多的便是與英雄主義息息相關的勇敢、正義，以能力和道德獲取認同等價值觀，將這種價值觀搭配各類激動人心的懲奸除惡敘事，從而成為深受各國觀眾喜愛的文化產品。

而《X戰警》系列電影其實就美漫原著而言問世較晚，其漫畫原作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而其他如超人等超英美漫在此時已經有了近30年的發展歷程。并且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落幕，傳統的如美國隊長拳擊希特勒這樣簡單直接、黑白分明的英雄主義敘事已經失去市場，于是人們開始重新思索一種適應新時代的新的英雄主義，并將這種思考寄托在《X戰警》的身上。

由此，我們可以發現，《X戰警》系列在擁有超英電影一貫的基礎價值觀和敘事模式的同時，又在英雄主義的具體內涵、表現方式和指向上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二、《X戰警》的多重英雄主義

(一)個人英雄主義

個人英雄主義自西部片時代就是好萊塢電影中的英雄主義審美主流，其對個體力量和個人自由的尊重符合美國的社會共識，而個體英雄除暴安良的形象也符合觀眾的自我代入期待，一個救世主式的故事也相對于英雄群戲更便于創作。在《X戰警》系列電影中，個人英雄主義主要體現在X戰警成員中每一位變種人的獨一無二性，由于每個人的基因變異情況是不同的，因此他們的超能力也各有不同。能力的不同，如琴葛蕾的能力是隔空取物和瞬間移動，暴風女的能力是控制氣候等，也導致他們的戰斗方式以及自我救贖道路的不同。這些在辛格的《X戰警2》(2003)、布萊特·拉特納的《X戰警3：背水一戰》(2006)等中都有著較為充分的展現。同時，變種人的個性也是獨特的，在布萊恩·辛格的《X戰警》(2000)中，觀眾就看到了一個獨來獨往、亦正亦邪的金剛狼，而在金剛狼投入X教授的陣營后，他還不斷對隊友表現出吃軟不吃硬，表面冷酷而實則多愁善感的一面，令觀眾印象極為深刻。福克斯也順水推舟推出了金剛狼的個人電影，以及將他作為《X戰警：逆轉未來》(2014)中的重要人物。

(二)集體英雄主義

盡管超英電影關注個人利益，強調個人能力，但這并不代表集體英雄主義在西方社會是缺失的。相對于如《蜘蛛俠》《蝙蝠俠》系列電影而言，《X戰警》系列的最大特色就是X戰警是以集體的形式存在的，這一系列僅有死侍和金剛狼得到過單獨拍攝電影的“殊榮”。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觀眾對于X戰警們的理解都是一個龐大組織甚至是一個社會體系中的一員。在這個集體中，X戰警秉承團結協作的精神與同進同退的戰斗模式而非孤軍奮戰。

《X戰警》中的角色以小組這種集體形式出現并不是偶然的。早在漫畫創作早期，X教授查爾斯和超人等超級英雄的區別并不大，而作為反派的萬磁王形象也并不突出。在1970年，漫畫因為乏人問津而被迫停刊，而到了1975年，主創開始發現，為X戰警增加成員能幫助故事招徠更多的讀者，于是X戰警中的角色不僅在數量上不斷增多，且往往具有在種族、國別、宗教信仰、移民身份和性取向上的代表性，以顯示變種人的多元性，如風暴女的母親是肯尼亞人，她是非洲后裔；藍魔人來自西德，信奉天主教；鋼人來自蘇聯；沙塵信仰伊斯蘭教等。當X戰警成員增多之后，其所堅持的利益和社會規范自然也會出現分歧，是他們的變種人身份帶來的超能力和恐懼心理與保衛人類、對抗邪惡的基本道德底線將他們統一在一起。超能力和道德二者正是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的關鍵要素，也是英雄們在集體中的公約數。

盡管不能說好萊塢的超英電影現在已經認同了個人歸屬于集體的價值觀，但是電影人們注意到了讓英雄以集體的方式出現，讓英雄為了集體利益而戰是一個新的劇情生發點，也是超英電影在當下的一個盈利點，這是毋庸置疑的，《復仇者聯盟》系列電影的拍攝便是例證。

(三)反英雄主義

反英雄主義并不是對英雄主義的否定，而是對傳統英雄主義的發展。在充分張揚了英雄主義之后，《X戰警》開始從另一個層面來塑造X戰警們，主人公們的英雄色彩開始褪色，進入到一種“非英雄”的焦慮生存狀態中，如影響力變弱，能力和受尊重的地位一去不復返等。這一點在曼高德的《金剛狼3：殊死一戰》(2017)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在電影中，金剛狼的愈合能力大幅度衰退，而能攝取人意識的X教授則罹患了老年癡呆。需要照顧X教授的金剛狼不得不通過開出租車來謀生。有著被世界拋棄之感的金剛狼甚至借酒澆愁，頹廢不堪。當小金剛狼勞拉以及其他的小變種人遭遇追殺時，金剛狼犧牲了自己，拯救了孩子們。

這種對主人公的刻畫依然是能引發人們的“憐憫和恐懼之情”的，主人公依然沒有磨滅的理想主義令人感動，其實本質上還是英雄主義書寫的一種。

三、《X戰警》的精神價值向度

(一)崇高精神的塑造

在《X戰警》系列中，主人公們身上寄托著的是主創認為的、理想的道德和非凡的英雄骨氣。主創曾借X教授之口解釋過X戰警中的“X”的含義，其一代表了“extra”，即X戰警身上擁有常人所不具備的額外的能力；其二則是代表了“existential”，即X戰警所考慮的問題即“存在”，包括自己的存活以及他者的存活。在自己擁有飛天入地等額外能力后，X戰警想到的是接受這種能力以及能力帶來的責任。例如，在馬修·沃恩執導的《X戰警：第一戰》(2011)中，其時正是美蘇冷戰期間，年輕的萬磁王和X教授是互相欣賞和欽佩的，兩人的惺惺相惜就來源于兩人都有著正義感。在電影中，一起在CIA共事的兩人發現了肖的陰謀，即在美蘇之間想制造古巴導彈危機，挑起核戰爭，并且肖還是萬磁王的殺母仇人。于是兩人聯手在海灣通過操控別人的意念讓蘇軍自己擊毀了運送導彈的船只，消弭了后續可能的惡劣影響。肖在眼見自己即將失敗時，能夠吸收能量的他選擇自我犧牲來制造一次核爆的假象。在這千鈞一發時刻，萬磁王殺死了肖，阻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但也正是在這次戰斗后，兩人反目，X教授付出了下半身癱瘓的代價。與之類似的還有如詹姆斯·曼高德的《金剛狼2》(2013)等。

可以說，《X戰警》中一直存在著一種英雄主義情結，X戰警們在電影中不斷與各路反派開展全面且決絕的抗爭，滿足著觀眾在集體無意識之中對英雄的永恒渴望。

(二)對社會現狀的反思和批判

如果說正面彰顯X戰警的優秀品質是電影在精神價值向度上的“立”，那么對于社會現狀表示出抗爭的勇氣則是電影進行的“破”，是《X戰警》最明顯的有別于《超人》等超英電影的地方，也是《X戰警》系列電影最大的社會意義所在。從外表和社會地位上看，X戰警們所面臨的社會環境要遠遠比超人、鋼鐵俠等超級英雄惡劣得多。一方面，絕大多數的X戰警在外貌上是迥異于常人的，如鐳射眼必須一直戴著眼鏡，崩石桑托的身體是巖石，他們無法像超人或鋼鐵俠這樣通過隱藏魔法或脫下裝甲，與旁人和光同塵，他們的身體給他們和普通人的接觸帶來了不便。另一方面，即使是外表接近普通人的X教授、幻影貓等人，他們的變種人身份也是公開的，這使得他們的生活充滿了普通人的疏遠和歧視。對于這些變種人來說，這個社會是充滿了恐懼、敵意和憎惡的。這種來自主流社會的惡意才導致X教授對變種人的集結和調教，同時也直接導致一部分瀕臨無助的變種人團結到萬磁王的身邊。萬磁王認為，變種人是優于普通人的，因此在面對歧視時，數量少但有各種優勢的變種人應該團結起來通過和普通人的斗爭獲取更廣闊的社會生存空間。《X戰警》既批判社會對少數派(包括少數族裔、移民等)的孤立態度，也批判了極端變種人主義者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心態。這一點在辛格的《X戰警：天啟》(2016)中體現得最為明顯。作為世界上第一個變種人的天啟對非變種人的敵意甚至在萬磁王之上。曾經在古埃及被視為神明的天啟擁有一種強烈的優越感，在一種“適者生存”的信念下，他拉攏了暴風女、靈蝶、天使和萬磁王組成了天啟四騎士，開始了對地球的破壞。

可以說，與鋼鐵俠、蝙蝠俠等超級英雄更為個人化的困厄(如父母雙亡等)相比，X戰警的困厄是社會性的，是難以克服的，整個社會都需要為他們的遭遇負責。如電影中的反變種人武裝部隊成員，以及普通的懷有反變種人理念的民眾，其實就是“平庸的惡”的象征。也正是在這種逆境之下，X戰警依然能夠擁有一種理想主義的情操，以X教授為代表的變種人渴望能夠和人類和平相處，并且在反派意欲接管這個世界時敢于勇敢起來與之斗爭，解救曾經敵視自己的普通人于屠殺之中。在《天啟》中，X教授、魔形女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但這并沒有改變他們的初衷。而作為“多數派”的社會主流非變種人則有必要反思和改正自己當前對于變種人的保守、敵對態度。

在電影的創作者和受眾已經逐漸被商業意識形態所統治的今天，單純進行道德教化的電影的陣地可謂是日益萎縮，超級英雄電影可以視作利用了商業化和消費文化實現英雄主義書寫最成功的例子。而《X戰警》系列電影中對社會觀念的批判顯得尤為沉重，其中的英雄主義也尤為勃發。在人們津津樂道于《X戰警》系列電影中作為商業大片的種種娛樂元素時，也有必要注意到每一部電影中標榜的理想英雄人格和對一種理想社會形態的指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