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不銹，瘦馬未歇

◎曉 輝

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字句開頭，才能讓過去的那一年歲月不顯突兀，不失本真。

此刻我坐在前院里，不遠處的雞和樹上的麻雀在各自悠閑地叫著，有風，門前的絲瓜藤綠得誘人，風一吹，就會一下蹭到我的額頭，任憑我再怎樣去撥開挪移，風再來的時候，還是會調皮地蹭著我的額頭，不屈不撓。就如同去年的我們，不論如何疲倦只要那包裹著夢想的風一吹，就會把疲憊的自己吹到夢想的象牙塔，然后振奮精神，開始一筆一畫地打開試卷，小心翼翼地勾勒遠方和夢想。

我是讀著職燁的《花開不敗》走進高三的，憑著那骨子里的癡狂，將五六千字的文章工工整整地謄寫在我數學錯題本的前幾頁上，偏執地不允許自己寫錯一個字，寫錯了就撕掉重新寫或者小心翼翼地用固體膠補上一塊一樣的紙張，那篇文章，我寫了整整三天。我倉皇卻又滿懷希望地走進這象征著夢想與勇敢的高三大門，手足無措卻又毫無違和。

你很難相信，高一高二的我，會從學校的水泵上翻出墻外，不顧保安阻攔，騎自行車風一般去山里一玩就是一個下午；斗地主炸金花，順便學會了抽煙；在寒冷的冬天明目張膽在操場曬一個上午的太陽；嫌課桌太硬帶了毛毯子去教室，上課就剩下一個腦袋睡到九點以后被班主任拿著掃帚隔著被子一頓亂抽；也會因為打水的小問題和別人打一場群架；花上六個小時傳幾部電影，把課桌搬到角落，一節課一集電視??；老師叫我出去，說我糟蹋了可惜，最后她紅著眼發誓再也不管我。期末，我以數學33分的成績為自己這兩年狼狽收場。

后來就如同開頭那樣，我開始接觸到關于奇跡這樣的東西。我開始堅持第一個早起，我開始拿著課本在走道學習，有時一題就可以犧牲掉我一整個午休，從來不買資料的我開始買了第一本數學資料。從早上六點開始寫，一寫十二個小時，草稿紙用了好幾本，有時候直接把饅頭放到書桌內，早上低頭拿筆演算的時候天沒亮，寫完抬頭天已經黑了，絲毫沒有夸張，我最喜歡的是在天黑的時候數數我用過幾張草稿紙，寫了幾張紙的資料，那是每天寫完資料自己最期待的一件事情。

然后考試來了，班級最高分——118，我當時笑了笑，晚飯時候，我等人走完了偷偷拿出來，把頭埋在桌子里，大笑，狂笑，笑了很久很久，最后看著那一本本資料與草稿紙，我竟然心酸得想哭……

從那次起，所有人都把我當做一個好學生。有人開始問我問題，我特意買了幾個很厚很厚的本子和很多套試卷，給自己指定任務，制訂計劃。翻破的詞匯書，一下課就會拿著站起來背一個單元。太吵就寫單詞，一遍一遍飛快地寫到忘記知覺，然后就能記住，甚至后來我一天就能夠把半本書的單詞滾動復習一遍。也以每天一只筆芯的速度，不斷在草稿紙上，演算，畫圖，驗證。每天放學第一個沖進食堂，規定自己做完一張地理試卷才能午休。然而這些努力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有人對我說，看你每天背，看我，每天不學都比你強。我在一群人的諷刺挖苦中，堅持著，努力著，背著，寫著……那時每個人都是失意的俠客，落魄的浪子，急需一次考試，來證明自己不止如此，而我，絕對是最渴望這次考試的人。

430分，我以這樣的成績，結束了第一次月考。

我覺得有希望的，我把時間表排得更加周密，把QQ鎖了，一整年再沒登錄過。早上我去操場跑步一千米，坐在操場的臺階上，背政治框架，早操時在頭腦里回想昨晚的單詞，有人說，從沒在食堂看見過我，有人說，從來只看到我的背影。

450分，第二次月考的成績。愛說話的我開始規定自己，不張嘴，就用筆和別人交流，慢慢，別人把我叫做一種現象。

后來我每天下課時間寫一道數學基礎大題，每天練，反復練，最后都能條件反射地寫出一半式子。有時候在做題做得很累的時候，也會抬頭看看周圍的同學。我看到那個女生因為克制自己課堂瞌睡，直接一勺一勺的咖啡粉往嘴里塞，我看到那個瘦小的同學低下頭偷偷抽自己耳光，我看到那個沉默的同學哭完繼續演算，我聽說隔壁寢室的同學每天兩點鐘睡覺，四點起來，還從來不午休。我也在這其中，瞌睡的時候，我大口大口喝苦丁茶，甚至拿圓錐尖端刺自己手臂。有時候，處在其中的自己不覺得，但當過去那一陣艱難以后，往往自己第一個被感動。

元月調考，475分，全班18名。寒假六天，我四天上午給了數學，四天下午給了英語，模擬高考現場氛圍。我不敢懈怠，我總覺得自己努力不夠，老天會把我的榮譽和名次收走。六個月前還只有387分，我覺得一切太虛幻，怕突然失去得來的分數與尊嚴。

二月調考，496分，二本穩定，全班15名。

我依舊進行著單調無味的生活，后來中午午休一減再減，早上時間一提再提。四月調考502分，一本分數線535分，老師開始把我作為一本的種子選手來培養。我有時候在想，我竟然也500分了，堅持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不論發生任何事情，千萬不要放棄，千萬不要走走停停，千萬不要以為努力一陣子就可以包你玩轉高考，努力是一件持久的事情，你堅持得時間越久，你的籌碼就會越多，你最后的勝算就會越大。

體檢，填表，測試，老師已經基本結束了各自的復習計劃，有人開始看雜志小說，有人開始遲到，有人開始睡懶覺不去跑早操，而我依然如常。驕傲這個詞，是最不會出現在我的身上的了。既然從前我輸，那我就輸到贏為止。我在書桌內寫下：不要，千萬不要驕傲，既然你已經走到了這里，就沒有資本驕傲，必須低頭，低頭做事，就如同曾經的你從來沒有輝煌過一樣！

五月，514分，班級第九，這意味著一本有希望了。

五月末，進行高考模擬，很多同學沒有參加，但我不想錯過每一次練習的機會，我以528分的成績，位居班級第五，好像已經沒人再說我387分的成績了。那次我離一本差了八分。然后，就這樣高考了，考前我依舊在隨筆本上寫下：只愿高考，一切安好！

六月七號我起得很早，做最后的復習與回顧，開始再寫一遍默寫的詩詞，再背背古詩文和字音字形。

在路上很多愛心送考車，考點不遠處有免費派送純凈水的，各商場拉起了祝愿考生高考順利的大橫幅，兩天沒怎么合眼的我，靠著四瓶紅牛，氣定神閑走進又走出考場。就在我以為我能夠勝券在握，十拿九穩的時候，最后一場最后二十分鐘的時候，我的頭像爆炸一樣疼，鼻子開始有點出血，身上開始顫抖，我咬著牙，說不能在這里倒下，我用一只手用力按著頭部，艱難地走著這即將走完的征程。最后作文還是沒寫完，我沒有遺憾了，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挽救。

最后，我以9分的差距，與我最向往的大學失之交臂，去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二本，有人會遺憾，有人會嘲諷，有人會覺得不公平。但夢想這個東西，最美的不是得到那一刻，而是為夢奔跑，舍生忘死那一路的辛酸曲折，喜怒哀樂。當很久以后，你也會為當時那樣奮不顧身的自己而欣慰，你若回憶，一定也是自己在路上執著追夢的記憶，在指引，在自豪，在剩下的歲月里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