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很孤獨。孤獨這東西在我是由來已久的,并不因為生活環境的改變而消失。
我記得當年迷戀羅大佑歌曲的時候,還是一個倔頭倔腦的少年。那時不知怎么回事,我平素沒有音樂細胞的,羅大佑的歌卻一下聽到心里去了。夜里,我坐在窗下,聽著不知被翻錄了多少次的沙啞、蒼涼的羅大佑,心中感覺實在無以言說。我慢慢意識到,這種感覺就是孤獨。有時聽遙遠處火車嗚地一聲長鳴,一頭撞進茫茫夜色,漸行漸遠,我也會感覺孤獨。羅大佑有首歌,歌名我忘了,里面幾句歌詞我卻印象很深:“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么?姑娘你別哭泣,我和你在一起,今天的歡樂將是明天愴痛的回憶。”
我活了這么些年,愛情這東西是什么,好像也不很清楚。這暫且不去管它。但永遠是什么,我倒慢慢有了幾分明白。只是越明白,越不愿說,越不忍說。永遠是什么呢?就是孤獨。
我有時并不很信科學。按科學的說法,孤獨只是一種心理感受。我卻相信孤獨這東西肯定是一種生理機制,一種物質,它蟄伏在我們大腦某處,就在那里,陰暗,固執,沉默,與我們的生命共始終、共存亡。有時我們感覺不到孤獨,那是它睡了。可它只打了個盹,一轉念間它又會醒來,睜著靈閃的眼睛。
有人說,作家也許本來就需要孤獨,孤獨也許是創作的必要條件。
是的,孤獨之于寫作,或許是必要的。但作家也是人啊,也害怕孤獨。其實,每一個人,都害怕孤獨、逃避孤獨。孤獨像蟲子一樣無情地嚙噬著你的神經、你的生命,把你的心吃個空空,除非你已麻木到以為自己沒有心。
平時,我們千萬別憑一個人的外在生活去判斷他是否孤獨。喜劇大師憨豆先生就是嚴重的抑郁癥患者。貴為王妃的戴安娜因為孤獨而去求助醫生和藥物。
逃避孤獨的方法其實只有一個,就是徹底把自己的心交出去,讓別的人、或者神、或者不管什么東西代為保管。也許只有徹底迷失自我、喪失自我,孤獨才不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