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苑》選讀

鐘岳文

成王封伯禽為魯公，召而告之曰：“爾知為人上之道乎？凡處尊位者，必以敬下，順德規諫，必開不諱之門，蹲節安靜以藉之。諫者勿振以威，毋格其言，博采其辭，乃擇可觀。夫有文無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親以服；清白上通，巧佞下塞；諫者得進，忠信乃畜。”伯禽再拜受命而辭。（《君道》）

周成王分封伯禽為魯公，召見伯禽并告誡他說：“你懂得做領導者的方法嗎？凡是身居高位的人，一定采取禮賢下士的態度，聽從他們的勸誡，堅決倡導言論無忌的風氣，克制自己的情緒并保持平靜的心態來撫慰進諫者。對進諫者不要用威怒震懾他們，不要阻止他們說話，廣泛地采納他們的意見，然后選擇有價值的內容。如果只有文治沒有武功，就不能威懾你所管理的人；只有武功沒有文治，百姓則只是敬畏而不會親近你；文治武功同時并用，威嚴和德政才能形成；威嚴和德政形成了，百姓就會親近并服從你；要使操行純潔的人通達于上層，使巧言奸佞之徒阻止在下層；使敢于提意見的人得到任用，忠實誠信的人就會聚集在你的身邊。”伯禽向成王拜了兩拜，接受了成王的告誡，辭謝而去。

周公攝天子位七年，布衣之士執贄所師見者十二人，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時進善者百人，教士者千人，官朝者萬人。當此之時，誠使周公驕而且恡，則天下賢士至者寡矣；茍有至者，則必貪而尸祿者也。尸祿之臣，不能存君矣。（《尊賢》）

周公代理天子執政有七年時間，這期間，平民百姓中被周公當作老師一樣來執禮相見的有十二人，貧窮百姓中被周公接見的有四十九人，得到周公按時舉薦的賢才有百余人，受過周公教導的士人有千人，在朝廷做官的有萬人。就在那個時候，如果周公傲慢而且吝嗇，那么前來投奔的賢士就會很少；即便有來投奔的，也只能是一些貪婪并尸位素餐的人。空拿俸祿卻無實干精神的臣子，是不能保全國君的。

公孟子高見顓孫子莫曰：“敢問君子之禮何如？”顓孫子莫曰：“去爾外厲，與爾內色勝，而心自取之。去此三者而可矣。”公孟不知，以告曾子。曾子愀然逡巡曰：“大哉言乎！夫外厲者必內折，色勝而心自取之者必為人役。是故君子德行成而容不知，聞識博而辭不爭，知慮微達而能不愚。”（《修文》）

公孟子高拜見顓孫子莫說：“請問君子的禮儀是怎樣的呢？”顓孫子莫回答說：“去掉你外表的傲氣，和你內心過多的欲望，還有固執己見自以為是的心理。去掉這三點就可以了。”公孟子高不明白這話的含義，就把這話告訴了曾子。曾子立刻嚴肅起來，后退幾步說：“說得太好了！那些外表充斥著傲氣的人，內心一定懦弱；欲望過多而又固執己見自以為是的人，一定為別人所役使。因此，君子的道德操守形成了，但他自己卻不知道；他見聞廣博但不與人爭辯；他了解的深遠細微但不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