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黑凝
每個人,即便你活過百歲,你的靈魂深處,都會蟄伏著一段美好的青春,它悄悄地生長著,暗暗綻放,或因一段情懷,或是一場偶遇,或是一首詩。
1985年我十六歲,頹廢,迷茫,不知前路,在一所山村中學讀高中。一天,語文老師興沖沖地把我從瞌睡的課堂上提了出去,遞我一份《青春》雜志,詭秘地告訴我,南京市文聯青春文學院正在招收文學函授學生,尤其針對中學生,并一再鼓勵我這個作文經常被他張貼在教室后墻作為范文的作文愛好者,報名參加函授。
揣著印有青春文學院招生簡章的那期《青春》,我既興奮又忐忑。興奮的是,有一個叫青春文學院的神圣殿堂,像一束光亮的導航燈,穿越迷茫,激活了一個頹迷少年內心蟄伏的關于文學的美好夢想。忐忑的是,一個鄉村的中學生,又如何能自由翱翔?
回家后,我把老師的提議和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阿爹阿娘,原以為他們會嗔怪我不學無術,甚至會挨阿爹一記耳光。沒想到目不識丁的阿娘卻樂呵呵地說,“老師說的一準沒錯,難怪你阿爹說咱們家窗前的那顆星锃亮锃亮,保不準我家細佬還真是文曲星呢,這個阿娘支持。”隨即,阿娘掏出竹床邊沿圓竹桶的棉布塞子,用手掏了幾次,掏不進。又找來攝子,攝出一手帕,從手帕里點出她剛賣蠶繭得的三十塊錢,讓我去郵局寄了,作為一個學季的學費。要知道,當年米價只有一毛四分錢,三十元錢可買兩擔大米。阿爹阿娘是地道農民,除了種莊稼,養蠶繭貼補家用,沒別的本事。當年阿爹阿娘掙30元錢,得起早貪黑,風里雨里,果真把一筆巨款讓我去學毫無前途的文學,就像村子里鄉鄰好言相勸的一樣,“書都讀到中學了,還想去摘文曲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最刺激的語言也沒阻擋得了讓兒子去摘文曲星的癡心,我爹親自去鎮上的郵局,給青春文學院寄去了兩擔米錢。
后來,我就有了與林震公、陳小中、張榮彩等老師在紙上交流一年半的機會。每月寄去的作文,都能得到老師們的認真回復,有時不過是作文薄上撕下的兩個頁碼,而老師的指導卻總是灑灑千字,從結構、語言到主題。幾次書信往來后,也不只是作文指導了,更多的是人生的教誨和為一個頹迷少年點撥迷津。1986年12月,青春文學院朱紅大印下,兩行楷字至今激動人心:期望你為人民,為社會主義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我結業了。
第二年的秋季,懷惴著青春文學院的結業證書,我參軍入伍,成了部隊文工團一名創作員。也因這段函授的經歷,讓我一輩子與文字結下了不解之緣。
如今,我的青春已不再,但蟄伏在我靈魂深處的《青春》,卻依然綻放,暗香浮動。
編后語 :《青春》創刊于1979年,40年來,數以千計的寫作者在這里留下青春的夢想和呼喊。為迎接本刊40周年大慶,特開設此專欄,邀請您來講述“我的《青春》故事”。專稿郵箱15654383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