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書（外三首）

山西/孟昭瑩

身在北方

我已率先學會在冷風中取暖

在凋蔽的萬物中閑庭信步

我知道，這個時節尚有溫暖的世界

和受寵的人

而我對寒冷上癮

今天起，我有足夠的理由波瀾不驚

身體的大河仍在流淌

我的面容多么從容

我已與冬天達成共識

臨風不動，在清冷的街頭

慢慢成為蒼涼的一部分

【散 步

每天晚飯后

我都會牽著一條弱小、殘疾的狗狗

出去走走

不敢走遠，對于未知的事物

我們有著相同的恐懼

總會遇上我們各自鐘情的風景

一條漂亮的小母狗在草坪上撒歡

讓它望眼欲穿

而我，也會看見紅月亮撥開云層時

狀如蘭花的手指

走到暗處，它會緊貼著我

豎起耳朵

對突然晃動的草木“汪汪”兩聲

我默認了它的虛張聲勢

兩個同樣卑微的生命

在城市的風吹草動中

彼此壯膽

【懺 悔

總是喜歡去田間走走

聞一聞泥土的香味

向田埂上的枸杞和野草問個好

索性坐下來

沾一點土氣

這樣，有利于與莊稼交談

很抱歉，我曾在麥地里捉過迷藏

為了一點甜頭

還折斷過正在成長的玉米

那時，我是天然的

像爛漫的野花

還不知道生命的憂傷

那時，我還會把蟈蟈捉進籠子里

逼它唱歌

如今，我也有了這樣的遭遇

【在人間

我暫時游走其間

有時人面桃花，有時蓬頭垢面

我遭遇過橫掃一切的大風

閃電過后，驚雷曾闖入我的窯洞

燒毀暗夜中所有的光明

而陽光依舊

我和我的愛情在盛夏的午后喘息

暴曬滿身的菌斑

時光發生暴動，夏花因絢爛而呻吟

煙火中升起青草的氣息

如果從此無處安身

我會輕裝簡行，去追趕那輪美麗的夕陽